黎潇在后面办手续，这会儿提着杜老太行李出来。李军立马上前，伸手接了过去。

       “几点的车啊？”杜老太问道。

       朱红霞嘻嘻一笑，“奶奶，我不跟您说了嘛，三点半呢！”

       黎潇放好东西，“我明天就回，小朱，帮我看好你姐，盯着她别闯祸！”

       朱红霞扑哧笑了出来。杜雨燕老说她爱闯祸，结果今天被人说了。

       杜雨燕瞪了黎潇一眼， “你自己东西带好了没有？话这么多！”

       “我早去早回，听说那宿舍不错。”黎潇扶着杜老太坐到车斗上，朝杜雨燕瞟了一眼。

       别人听不出意思，杜雨燕能听不出？

       不过，她可以装糊涂。

       杜老太上了车，特意说了句，“黎潇，今年过年，让雨燕带着孩子们回青山村住两天。”

       中午黎潇过来送饭，陪老太太说了好一会。杜老太趁着杜雨燕不在，小心地跟黎潇商量，能不能让二宝以后跟他妈姓？

       杜老太终究在担心自家儿子。

       李秀兰带来的那几个孩子不是杜家人，还成天对杜满堂呼来喝去。杜满堂百年之后，哪能指望他们上坟烧纸。

       倒不如自家外孙，总是血脉至亲，比外人靠得住。

       让杜老太没料到的是，黎潇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

       “回不回青山村，看雨燕自己的想法，我不强求。”黎潇表了态。

       “一定得去，我做主了！”杜老太坚持。

       好吧，杜老太看这孙女婿，实在是越看越满意。

       下午小吃部就要出货，朱红霞被杜雨燕打发回去干活了。

       这会儿黎潇上了三轮车，杜雨燕也坐上来。

       “你忙你的，跟去干啥？”杜老太忙阻拦。

       “她不放心我！”黎潇貌似抱怨，却笑了出来。

       杜雨燕拉住杜老太的手，“得看您安安稳稳上车，我才放心。没办法，就这操心的命！”

       “奶奶，路上小心！”朱红霞已经在小吃部门廊上挥手了。

       杜老太瞧向朱红霞，“这丫头乖巧，谁娶了她，都是福气。”

       杜雨燕转头朝李军看去，小伙子脸有些红。

       两个人真要成了，也是朱红霞的福气。

       “杜奶奶，您坐好！”李军招呼一句，便要走了。

       然而脚踏踩了几下，车子竟纹丝不动。

       李军只好下去看，黎潇也跳到外面，围着车转了片刻，脱下身上袄子，扔给杜雨燕。

       “哥，对不住，这时候出毛病。”李军一脸懊恼。

       杜雨燕反倒安慰，“没事，你这位哥啥都不精，啥都会一点。”

       杜老太嗔怪，“你这么说人家？”

       “我听习惯了。”黎潇头也不抬地道。

       “看到没有，车子传动轴在动，车轮却不动，这是车轴和轴承之间的销子脱了，重新装一下就成。几分钟的事。”黎潇很快发现问题。

       车上正好有工具箱，黎潇二话不说，找了起子，便修起来。

       杜雨燕索性扶着老太太站到下面。

       “姐，怎么了？”已经进去的朱红霞跑回到门廊上。

       “车有点小毛病，一会就好了，你忙你的！”杜雨燕应了一声。

       朱红霞瞧了片刻，正要转身，却被人叫住，“红霞，我远瞧着就是你。”

       杜雨燕离得不远，循着声音望过去。

       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到了朱红霞跟前。

       大冬天的，那人棉袄大敞，两手插进裤兜。

       好吧，看着流里流气的。

       “有啥好见？”朱红霞挂着脸道。

       杜雨燕多瞟了两眼。

       朱爸认识的人，好像的确都不太行。

       “你打小就是倔脾气！”男人呵呵笑道：“我听说了，你现在跟老马都翻了脸。真没良心啊！咱们可是把你当侄女看待。”

       “到底啥事儿，你说吧！”朱红霞不耐烦了。

       “有个叫李军的，听说是你对象？”

       杜雨燕正竖着耳朵在听，下意识看了李军一眼。

       “你问这干啥？”朱红霞越过那男人，朝杜雨燕这边瞅过来。

       “没事，就是告诉你，你那点事，叔心里门儿清！”

       杜雨燕抽了一口气，这话听着，怎么带了威胁？

       “用不着，我妈说了，我爸这辈子眼瞎，没认得几个好人，咱们能离远点，就离远点。”朱红霞还真不会拐弯抹角。

       男人干笑两声，忽地问，“我说，你那事……李军知道？”

       这声音可不小，明显故意要让周围人听到。

       杜雨燕抬脚要过去，可想想后面的李军，又退了回来。

       不出意外，朱红霞的脸色变了，“你想干嘛？”

       “可不就是好久没见，跟我大侄女聊两句吗？”

       李军显然也注意到那边动静，一直在望着。

       此刻朱红霞小脸胀得通红，唇角被自己死死咬住。

       “我没话跟你说。”朱红霞转头要进去。

       “你那对象怎么回事，跑我们酒精厂瞎打听！”男人哼了哼。

       朱红霞一愣，又看了回去。”

       “我今天找你，没别的事，回头劝劝那个李军，别多管闲事。你好我好大家好。要不然扯破了脸，谁都不好过。别说我到时候不留情面，把你坐过牢那点事，翻得全宝马镇都知道。对了，还有一句，老子想弄死个把人，不是多难的事儿！”

       “随便你！”朱红霞吼了过去，眼圈已经红了起来。

       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杜雨燕还在瞧着。

       黎潇说了句，“雨燕，扶奶奶上车吧！”

       杜雨燕转回头，李军已经跨上了车，教人看不到他脸上表情。

       这一路上，李军再没说话。

       杜雨燕几次想张口，却不知如何说。在这个时代，坐牢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并非每个人都能接受。

       黎潇忽地问道：“小李，你什么时候去的酒精厂？”

       看来黎潇也听到那段对话了。

       李军好一会才回答，“我跟酒精厂那边打过交道。今天一早，我去找熟人，想问一问，用我们那批残次玻璃瓶装的酒精，最后发到哪里，我没想到……”

       杜雨燕和黎潇互相看了一眼。

       按理说这该是派出所暗中调查，李军跑过去，多少有些莽撞。然而，凡事并无绝对。

       那个过来威胁朱红霞的人，直接将嫌疑揽到了自己身上。

       “你们先走，我叫上红霞，一块去趟派出所。”杜雨燕有了主意。

       李军立刻停住车，却没吭声。

       “奶奶，离上车还有点时间，我们先去办个事？”黎潇转头跟杜老太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