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大早，黎潇送孩子去托儿所，杜雨燕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又叫过来几个人，帮她把家里拿来的东西先存到小吃部后院的杂物间。

       这边杜雨燕刚收拾完出来，张小芳跑过来，“找你呢！”

       “什么事？”

       “快点，主任在外面等着了！”张小芳推着杜雨燕便往外走。

       供销机关会堂里，望向前面舞台正上方红色横幅，杜雨燕摇头，“我没填表。”

       二十多分钟前，郭红武告诉杜雨燕，今天是供销系统年度先进表彰大会，然后，她要作为先进工作者上台领奖。

       真像玩笑。

       坐在旁边的郭红武，此刻得意得像个孩子，“这话说的，不就是一张《先进工作者登记表》吗，我就不能帮你填？”

       杜雨燕瞧了郭红武半天，忍不住摇头。

       “老邱说了，无论正式工还是临时工，都是咱们职工，都在为社会主义作贡献，就不该分三六九等。再说了，你这一年来的表现，大家伙看得清清楚楚。就冲着你在厨艺比赛上给宝马镇争了光，还有不到一年时间为民小吃部翻了身，这个荣誉必须给你！”郭红武大声地道。

       他也没想到，老邱真就保下了杜雨燕。

       能不能拿到先进，郭红武看得比杜雨燕重。这不仅是给被迫离开的人一个交代，也是对那些背后下暗手的最好回击。

       “什么时候邱主任也意气用事了。”杜雨燕不赞成地道。

       舞台上，领导们一个接一个坐下。

       邱主任走在最后，就座前还朝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话说，一向识时务的老邱也有不明智的时候，他没考虑过后果？

       机关会堂里播放起欢快的乐曲。

       有熟人在跟郭红武招手，郭红武索性过去了。

       有人坐到旁边，杜雨燕转过头，笑着招呼了一声，“张师傅。”

       张师傅注视着杜雨燕，“小郭说你出院了。”

       “没多大事。”杜雨燕随口道，后面又谢了一句，“还麻烦您亲自看我们。”

       那天张师傅和车大嫂一块来镇卫生院探望，倒是杜雨燕正好不在。

       “跟我说什么客气话。”张师傅朝着左右看了看，“我听王股长的意思。你爱人在汉源，她打算帮你在那边安排个工作。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说着，张师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了杜雨燕手里。

       “我有个师哥在汉源一家饭店当经理，他那儿还不错，招牌在汉源也响当当。你呢，自己考虑，如果愿意去试试，拿这信去找他。”

       杜雨燕低头想了想，小心地将信放进包里，“谢谢您！”

       锦上添花并不难，最难的是雪中送炭。

       只是杜雨燕有自己的顾虑。

       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哪是容易的事，何况她还带着一大家子。即便黎潇在那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杜雨燕，对未来前景并不乐观。

       “有些事吧，大家伙心里都有数。你用不着放心上。找个适合你的地方，把本事都用出来。这世上，功名利都不定归你，只有你这一身本事，谁都抢不走。”

       虽然杜雨燕并没有想不通，张师傅这番话，还是让她百感交集。

       认真想想，虽然没法再往下走，可在宝马镇将近一年的时间，杜雨燕认识了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学会了与自己妥协，也再次享受到事业能给予她的幸福感和满足感，当然，还有让老人和孩子过得不那么苦。

       这是一段并不顺利，可回忆起来，终究乐多于苦的时光。

       “舍不得离开啊！”杜雨燕发自内心地道。

       这话，她都没敢跟郭红武说，感觉那位会比她还伤感。

       张师傅没有再说，拍拍杜雨燕的肩膀，回了自己座位。

       趁着还没开始，杜雨燕到外面上了趟厕所。等再回来，被会堂门外一帮叽叽喳喳的女人挡了道。

       杜雨燕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打算绕过去。

       可有人却拦在跟前。

       “跑这儿来，你不怕丢人？”薛彩霞故意大声道。

       边上不少人望向这边。

       杜雨燕瞧向薛彩霞，索性等她怎么发疯。

       “邱主任脑子糊涂了，非要把你塞进名单。幸亏我仔细，不然真让你上去领奖了！我就正式通知你。我叔打过电话，你的名字已经被划掉，想当先进，门儿都没有！”

       薛彩霞应该没有吹牛，她干得出这事。

       “看清楚形势了吧？我叔在宝马镇说一不二，得罪我们，你等着完蛋！”薛彩霞仰头大笑，神情略显夸张。

       等这位笑够了，杜雨燕开了口，“一个称号而已，没了就没了，天又塌不下来。这会儿我倒是挺担心你叔。”

       薛彩霞还没笑尽兴，就被噎了回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凭你……担心你自己吧！”

       “你要真指望，以后靠你叔叔的权势，在宝马镇横行霸道，我劝你说话还是小心。”

       “什么意思？”薛彩霞脸一下拉得老长。

       “这么多人在旁边站着，什么叫你叔‘说一不二’？他到底是为人民服务的公仆，还是皇帝老儿？你不怕听者有意，这话不知道传到哪儿，给你叔惹麻烦？”

       “你就靠一张嘴了，嫉妒也没用。”

       杜雨燕倒笑了，“我嫉妒你？薛彩霞，你没脑子就算了，还自以为是。懒得跟你废口舌，我也就是好心劝你，别太嚣张，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薛彩霞突然间面露凶光。

       四下不少人看过来，薛彩霞的同伴想拉走她时，郭红武正好从里面出来。

       薛彩霞气势汹汹，喊着要揍杜雨燕，可杜雨燕却神色始终淡定，还冲着郭红武笑了笑。

       等薛彩霞被人好说歹说劝走，郭红武问，“她谁呀？”

       “薛镇长的侄女。”

       郭红武一怔。

       “邵光荣的未婚妻或者……老婆。”

       那两人到镇卫生院做婚检，应该结婚了。

       郭红武转头往里看去，“小邵最近到市里上学习班，回来基本上就能提拔，都说靠的老婆娘家，原来是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