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两口有意思！”病友在边上笑道。

       杜老太也是欣慰，小夫妻俩这么融洽，得烧多少香才求得来呀！

       “大宝和二宝上托儿所没闹吧？”杜雨燕想到了两个儿子。

       虽说出事的时候，孩子们都在睡着，没看到惊险的一幕。可他们出来，一眼瞅见家里房子被烧得黑乎乎，不可能不被吓到。

       昨天下午，黎潇领着两个儿子过来，大的小的扑到杜雨燕怀里，哇哇大哭，哄了半天才缓过来。

       “放心，吃饱喝足送过去的，没人虐待他们！”黎潇说这话，不免有些悻悻。

       昨晚他带儿子们住进招待所，大半夜的，一个嚎着要妈，另一个也跟着嚎，比着说“不要爸爸”，搞得招待所服务员过来敲门，让他们小声点。

       都是难侍候的。

       可也看出，杜雨燕这些年多辛苦。

       “黎潇，咱们那屋，你进去过没有，我枕头下面还搁着两个银耳坠，帮我找找！”杜老太又唉声叹气起来。

       如今日子好过了点，都是自家孙女起早贪黑累出来的，这说没就没了，杜老太心疼得要命。

       “我这两天就过去看看，要是找到耳坠，立马给您送过来。”黎潇立刻保证。

       “我也就那点值钱东西，本来就是给雨燕当嫁妆的。要是找着了，你帮她收着。”

       杜老太大半辈子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唯一的孙女出嫁，李秀兰只肯给个梳子。

       她那银耳坠还是自己老年头的嫁妆，当初塞给杜雨燕，可她临出门时，又悄悄塞了回来。

       杜老太能感觉出，孙女是带着怨气出嫁的。

       好在，两口子如今过得好，她多少安心了些。

       倒是杜老太又想起另一桩，“黎潇，有没有问过他们，咱们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就是点小意外，您不必在意，房主我也见了，说修一修就好，赔不了几个钱。”

       当着老太太的面，黎潇自然要粉饰太平。

       有个小脑袋在病房门口闪了一下，杜雨燕一眼看到，叫了声，“还不进来！”

       没一会，柱子背着双手，磨磨蹭蹭地走到里面。

       “做的蛋糕呢？”杜雨燕问道。

       一个牛皮纸包被递到了杜雨燕面前。

       杜雨燕伸手接过，打开尝了一块，看向柱子，“把你的步骤说一遍。”

       柱子愣了一下，磕磕巴巴开了口，“蛋白和蛋黄分开，把蜂蜜和白糖加入蛋黄……不……蛋白，然后打发……”

       黎潇走过去，拿上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柱子有些分心，一边背，一边瞟向黎潇。

       “你这一炉蛋糕做了多少，全废了！”杜雨燕听到最后，淡淡地说了句。

       柱子绞着双手，动都不敢动了。

       “一个最关键的步骤，你没有用上。所以你这蛋糕口感偏硬，达不到松软绵密的标准。”杜雨燕看向柱子，“到外面站一会，好好想想哪一步忘了。”

       柱子哦了一声，乖乖地走到外头。

       等孩子出去了，杜老太拿过蛋糕，尝了一口，道：“我瞧着跟你做得差不多，别难为他了。”

       “不行就是不行，这不是难为。”杜雨燕摇头。

       这段时间，杜雨燕几乎盯着柱子，从面点基本功到工艺制作流程，抓紧一切时间地进行训练。

       她看得出来，这孩子压力非常大，话越来越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

       说来杜雨燕并不想当严师，可是过完年她就要走了，柱子要是出不来，不只影响到为民小吃部的生意， 同样影响的，还有他对于自己能否成为厨师的信心。

       “想到了再进来！”杜雨燕冲着外面道。

       柱子靠在墙上，明明今天有点冷，却冒了满头的汗。

       黎潇从里面出来，看看柱子，跟他并排站着。

       “黎叔叔。”柱子叫了一声。

       昨天他跟着爹妈过来探望师父，自然知道这位是师公。

       “还没想起来？”黎潇问道。

       柱子心里无比委屈，明明师父给的配方，他背得滚瓜烂熟，可真要动手做了，就慌得不行。到底丢了哪一步，柱子越急，越想不出来。

       “味道其实还可以。”黎潇忽地压低声音。

       柱子眼睛闪了闪，这时候听到好评，实在是莫大鼓舞。

       “她说你笨？”黎潇问了句。

       迟疑了一下，柱子点点头。

       其实说他笨的何止师你，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都笑他脑袋就是瓜子。被笑话久了，柱子也认定自己笨。

       “你师父傲气得很，她最瞧不上的人，你猜是谁？”

       柱子侧头看过来，“谁呀？”

       黎潇手指了指自己，“打结婚那会儿，她就嫌弃我小学毕业，没有文化，看我都不带正眼。”

       柱子不由睁大眼睛。

       “对付她，也不是没办法。”黎潇一笑，“我现在上了大学，你师父对我态度马上不一样了。”

       片刻之后，柱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要想让女人瞧得起你，先把自己的事儿做好，让她挑不出毛病。”黎潇冲着柱子递了个眼色。

       两人对视片刻，柱子灵光一闪，冲着里面喊，“师父，我知道哪一步错了，是面粉没有处理。我这就去重做。”

       柱子满血复活地跑出去时，杜雨燕也站到了走廊上。

       “你跟他说什么了？”杜雨燕看着柱子的背影。

       “一个小孩子，你那么严厉做什么。”黎潇抱起双臂，“这小子不笨，就是少了点自信。”

       “知道得挺多。”杜雨燕笑了出来。

       “你这人眼高于顶，不至于收个笨蛋当徒弟。”

       “所以？”

       “肯定是看中这小子受得住折腾，相信能把他带出来。”

       好吧，黎潇说对了。

       聪明的有聪明的学法，笨的有笨的教法。

       杜雨燕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带徒弟也是如此。

       有些理论性的东西，柱子无论如何都搞不明白。杜雨燕让他反复地背，反复操作，目的是举一反三。希望时间长了，形成他的具象思维和肌肉记忆。

       “教会了徒弟，后面想做什么？”黎潇看了过来。

       “先把手头的事做完，过年再想。”

       “老郭说，要为你在汉源找份工作。”

       杜雨燕：“……”

       好像人人都认为，她应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