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任，出去透透气！”蒋秘书拍了拍任大平，对他递了个眼色。

       两人出去前，蒋秘书貌似无意地回了一下头，视线在杜雨燕脸上一扫而过。

       杜雨燕注视着两人出去，目光一直望向门那儿。

       蒋秘书这帮人不想说出白霆身份，应该是因为，对付一个小偷比对付记者师出有名。

       这种状况下，只有走为上策。

       此时，杜雨燕又看向朱俞。

       朱俞正站在医生后面，似乎察觉到了杜雨燕的视线，回头瞧过来。

       杜雨燕没有说话，趁着别人不注意，指了指病床上的人，又指向自己，随后冲朱俞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镇卫生院外，任大平给蒋秘书和自己各点了一根烟，两人站在了台阶下。

       “大晚上的，还让兄弟你跑这一趟。”任大平跟人称兄道弟，无视蒋秘书算起来跟他儿子一般大。

       “跟我客气什么！”蒋秘书笑回，又叹了口气，“不过，老哥你这回鲁莽了。”

       大半夜的，任大平跑到他集体宿舍，把一张带血的《汉源日报》采访介绍信递过来，蒋秘书当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工农兵饭店的人居然打了市里来的记者。

       本来把事情先按下，想个办法安抚好人家，是蒋秘书认为的可行办法。及至听到任大平带来另一个坏消息——记者趁乱逃走，半道被郭红武和杜雨燕救下，还把派出所的人引了过来。蒋秘书知道，麻烦大了。

       就算任大平不省事，蒋秘书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

       毕竟如今是关键时刻，任何一点乱，都是在给领导拖后腿。

       任大平狠吸了一口烟，“回头等这事了结，我亲自向薛镇长赔罪！”

       “这不是你赔不赔罪的事。”蒋秘书压低了声音，“你确定那人拍到什么了？”

       任大平眼神闪了闪。他听到信过去时，记者刚刚逃跑。

       按老马的说法，谁都没注意到，人是什么时候混进后厨，拿着相机拍了多久。任大平先看到从那人身上搜出的介绍信和相机，就知道兹事体大，等发现胶卷盒是空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汉源日报》的报道，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任大平明白，工农兵饭店被人盯上了。

       烤鸭油被打成毒油之前，生意一直红火。

       任大平讲义气，后厨卖了多少烤鸭油，店里一分钱都不要求上交。

       后头不许做了，兄弟们舍不得放弃赚外快的门路，就想到把油卖到乡下。

       任大平也就装没看见，一来认为写文章的臭老九哗众取宠，二来还是义字当头。

       其实他们已经够小心，居然还是被抓到。

       “那个记者有问题。”任大平的目光落到斜对面为民小吃的门楣上，“是为民小吃部的人故意要搞我们，要不然也不能那么巧就遇上。”

       知道任大平这人喜欢推卸责任，蒋秘书后面这话，多少带了点警告， “现在不管谁搞你们，这种时候出任何纰漏，任经理担不起！”

       打一棒槌，自然也得给颗糖，

       “本来薛镇长已经在考虑，提拔你进供销系统的领导班子。你不能自己跑阴沟里翻船，到时候谁都帮不了你。”

       任大平脸色虽然阴沉，却点了点头。

       蒋秘书打算要走，忽又往院子里看了看，“杜雨燕跟那个白霆以前认识？”

       其实任大平也在想这个问题。杜雨燕这种农村女人，只怕连字都不认得，不大可能跟当记者的扯上关系。

       “难道是郭红武？”任大平有他的怀疑对象。

       “就这几天。钱院长心里已经有数了。你也盯紧这边。不能让记者和外界接触。什么事情等任命下来再说。”蒋秘书吩咐道，将手中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老哥，我跟你透个底，薛镇长对有些人也看不惯。把这难关度过去。后头你想赶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话说到这会儿，天已经蒙蒙亮。两人各走一边，都没注意到，有人从大门里探出了头。

       一早杜雨燕找张小芳借了钱，急吼吼交过医药费，才知道白霆被送进了后院病房。

       可等杜雨燕找过去，却被人挡在病房外面。

       “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进？”杜雨燕瞟了那人一眼。

       “这事不归我管，你去问任经理！”

       工农兵饭店的人？

       杜雨燕自然不会被吓住，她还非得进去看看。

       就在杜雨燕准备撂开那人时，身后一声厉喝，“谁敢动杜师傅，老子要他好看！”

       杜雨燕没想到，老方会在这时出现。

       话说老方虽然性子黏黏乎乎，可看着人高马大，外形的确能吓得住人。尤其此刻，老方抓着一个比他矮一头的家伙，就跟拧着小鸡仔一样。

       “杜师傅，郭主任让我在这儿守着的，你进去吧！”老方威风凛凛地说了句。

       柱子也跑过来，“师父，主任让我跟着你。”

       杜雨燕失笑，说了句，“谢了！”

       有老方压阵，杜雨燕带着柱子，推门进了病房。

       病房里放了六张床，却只有最里面躺着人。

       给这待遇……

       钱院长应当不是出于对病人的关心。

       白霆还是没有一点声息地躺着，杜雨燕弯下腰看了看，忽地抽了一口凉气。

       他头上的纱布渗了血，似乎是到现在没换过。

       “坚持一下，汉源那边，王院长今天就会派救护车过来。”杜雨燕几乎贴在白霆耳边道。

       早上杜雨燕拿着黎潇留下的号码打过去，那边的接线员说，黎潇跟着白教授下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杜雨燕转头就联系了王老爷子。

       “师父，他怎么还不醒？”柱子小心地看着病人。

       杜雨燕无言以对。听黎潇说，白家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家就毁了。

       病房的门一开，朱俞走到了里面。

       “朱护士，医药费已经交了，什么时候拍X光片？然后，能帮他重新处理一下伤口吗？”

       朱俞眼神有些犹疑，朝着门外看了看，靠近杜雨燕，“钱院长说，暂停治疗。”

       杜雨燕的火一下蹿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