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彩霞将杜雨燕当成眼中钉，可杜雨燕转头就把这无聊女人抛在脑后。眼看就要过年，有那么多钱要挣，哪有工夫置闲气。

       对了，还要应付突然多起来的各种各样检查。

       今天上面又来检查食用油安全，人家查得细，还要填不少表格，搞到六点多才结束。

       把人送走，杜雨燕才开始准备明天一早用的面坯，等忙完出来，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带着柱子骑上车，杜雨燕自然先要把这孩子送回家。

       柱子是方大嫂娘家侄儿，初中毕业也不打算念了，就想出来找个班上。可他这年纪太小，还没有顶替资格，大人也不乐意让他顶。于是当爹妈的就想到了为民小吃部，指望儿子来学几年，回头有点厨艺在身，能到他爸的钢厂食堂混口饭。

       这孩子被老方带过来时，按杜雨燕的要求做了一道西红柿炒鸡蛋。

       结果……

       杜雨燕当场断了收徒的念头。不过看在方大嫂面子一，她还是把人收下，说好只是帮厨。

       干了十来天活，杜雨燕还算满意。这孩子挺老实，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话也不多。十五六岁的年纪，个性却难得沉稳。唯有一条，脑子反应慢半拍。

       杜雨燕是急性子，自觉实在带不动。

       此刻坐在车后面，杜雨燕不说话，柱子也不开口。

       “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歇一天吧！”杜雨燕说了一句。

       从进了小吃部，这孩子没叫过累，天天都来上班，绝对当劳模的料。

       “师父辛苦，我不歇的。”柱子嘴里蹦出几个字。

       杜雨燕无语，她都说了不带徒弟，这孩子非要叫“师父”。

       据说方大嫂的姐姐跟姐夫对这孩子寄予很大希望，逢人便说，柱子以后是要当大厨师的。

       看来就算七零年代，鸡娃的爹妈也比比皆是。

       杜雨燕不吭声了，这孩子又开始紧张，“那……我明天不来了。”

       方大嫂背地同杜雨燕说过，这孩子本是兴冲冲来拜师父的，结果没了下文，也知道没戏了。虽然现在被留下，却一直提心吊胆，唯恐自己太笨，被人嫌弃。

       他是怕爹妈失望。

       杜雨燕索性给柱子打了打气，“今天主任夸你，说柱子别看岁数小，干活能顶大人。好好做吧！”

       车后的人赶紧嗯了一声，甚至杜雨燕听到，柱子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谁按起了自行车铃。

       杜雨燕转头看了看。

       说曹操，曹操到，居然遇上了郭红武。

       “主任，会开得这么晚？”杜雨燕随口问道。

       一到过年，大大小小的会议全来了，郭红武几乎每天都要往外跑。

       “机关大楼的会到现在才结束，水都喝饱了。”郭红武抱怨，又急着跟杜雨燕分享好消息，“今天给老邱带了一盒点心，把老头子高兴坏了。当时就把工会的人叫过来，让他统计人数。”

       开会是其次，最近郭红武一直在推销为民小吃部的盒装糕点。

       宝马镇的老习俗，逢年过节的，家家都要带上点心走亲访友。

       于是，杜雨燕想出了这个主意，做拼盘糕点。

       如今为民小吃部算是做出来了，每天外头大排长龙。按杜雨燕的计划，他们把外盒做漂亮一点，里头东西精致一点，就不愁没人买。

       对这件事，郭红武最卖力。为民小吃部这是头一回推出自己的年礼产品，

       这要是全推销出去，单靠过年的量，就算薄利多销，第一季利润目标也达成了。

       “我就知道，主任一出马，绝对能成！”杜雨燕夸赞道。

       如今郭红武和杜雨燕分工明确，一个管对外联系和市场销售，另一个负责产品和店内管理。

       为了包装的事，郭红武跑断了脚。杜雨燕知道，大家伙在背后都说她矫情，比如指定要几毫米的纸盒，必须得是最好的牛皮纸，花样一定要素雅等等。

       多亏郭红武脾气好，也不跟杜雨燕生气。

       磨合了好几次，盒子终于出来。这下没人再说杜雨燕了。毕竟无论花开富贵还是春色满园，这盒子拎到哪儿都有排面。

       “工商所已经去银行交定金了。”郭红武想起来道。

       这头一批盒装糕点，自然是给了郭红武的哥们老车。后头供销那边再跟上，就更热火了。郭红武现在发愁的是，到时候人手会不会不够。

       “要不要多搞点铁皮罐。”郭红武还是觉得有改进空间。

       “换了铁皮罐是好看，可成本太高。”杜雨燕在这一点上，一直和郭红武意见相左。

       四块五的盒装糕点是杜雨燕测算过，顾客可以接受，而他们也不亏本的最优价格。如果换成铁皮罐，整个价格提升不少，势必会降低顾客的购买意愿。

       不过，郭红武要面子，杜雨燕多少做了退让，小吃部订了两百个铁皮罐，但再多……

       “今年就这样吧，咱们看销售情况。要是卖得不错，明年增加铁皮罐？”杜雨燕打着商量。

       好在郭红武也听得进去，继续道：“我今天已经跟邱主任汇报了咱们全年工作计划，老邱很高兴，说我们只要有把餐饮做出来的决心，他会全力支持。”

       是的，杜雨燕最终还是想做回老本行餐饮。

       她的打算，基本上是上半年筹备，进行店面改造，招聘和培训人员，年底试营业。

       这一聊上了瘾，郭红武也就不急着走，不紧不慢地杜雨燕并排骑着。

       “你小子怎么到现在不会骑车？”郭红武跟柱子打起了趣。

       柱子憨憨一笑，缩了缩头。

       “他在学呢！”

       “这小子虽说笨笨的，也挺有趣！”郭红武大喇喇地道。

       杜雨燕回了句，“柱子做事持认真，一般人真没他这优点。”

       到底是孩子，不能伤他自尊。

       好在郭红武立马转到另一个话题，“知道今天开什么会？”

       “主任，开会的又不是我。”杜雨燕只得提醒。

       郭红武一按车铃铛，“十几家餐饮店的头儿被叫到机关大楼，老薛亲自到场，就是让大家自查自纠烤鸭油的问题，不许一个拖后腿。”

       这事，杜雨燕当然知道。

       没有网络，电视和广播媒体都还没兴盛起来的时代，纸媒是人们获取信息的唯一渠道。

       一个星期前，《汉源日报》一篇报道引起了轩然大波。

       记者通过一对来汉源求医的夫妻遭遇，揭露了食用油市场上的乱象，比如烤鸭油这类再生油脂，对人体健康会造成不可逆的危害，然后却有黑心商家借此谋利，完全不顾人民群众身体健康。

       杜雨燕也没想到，去了一趟汉源，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