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算起来老掉牙的《枫叶红了的时候》，原本杜雨燕以为，会让她无聊到睡着，却没想到这是部喜剧，剧情还全程无尿点。

       杜雨燕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看剧，而有人在看她。

       此刻黎潇眼中的杜雨燕，卸下了平日硬梆梆的面具，趴在前排椅背上，微微仰着头，聚精会神望向舞台。

       周围人在笑，她也跟着笑；遇到感动处，眼中也会闪出一丝泪光。

       像孩子一般的天真。

       不知道从何时起，或者是因为做了母亲，杜雨燕刚嫁给他时，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已经渐渐融化，直至如今……无影无踪。

       于是，才给了黎潇，小心靠近的勇气。

       剧至高潮处，观众们激动到鼓起了掌。

       杜雨燕不走寻常路，兴奋地一拍椅背，搞得前排的人回过了头。

       “对不起！”杜雨燕慌忙道歉。

       黎潇将头低下，实在忍不住想笑，笑到肩膀控制不住抖起来。

       这大概就是喜欢的感觉，好像那个人的一切都是如此生动、可爱。

       真是幸运啊，他喜欢的正是自己的妻子。

       “笑话我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杜雨燕说了一句，眼睛还盯着前方。

       黎潇忙抬起头，咳了一声，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右上角口袋，里面有他早就准备好的结婚证。

       今晚，差不多合适了吧？

       “不想看了。”杜雨燕突然间说了句，随即猫着腰往外走。

       黎潇一脸惊愕，赶紧跟上去。

       走下影院外的台阶，杜雨燕直奔不远处公交站。

       “怎么了？”黎潇追到跟前。

       “没有，就是今天太累。”杜雨燕随口扯了一句。

       尴尬的事，让她遇上了。

       公交车快到站，杜雨燕只敢小跑，倒还记着打发黎潇，“你不用送了，我认得路。”

       “等我一会，电力局那站下车还要走，我骑车带你。”

       “不用，离得也不远。”杜雨燕急得不行，使劲将身上短袄往下拉，免得露了馅。

       她例假向来不准，这一次提前好多天。杜雨燕出来前，根本没有准备。

       麻烦就在，这个时间点，商店基本都关门了。

       公交车到了跟前，杜雨燕才发现，不是去电力局宿舍的。正在焦急时，黎潇已经推车过来，提醒道：“师娘家未必有人。你忘了，她们看戏去了。”

       杜雨燕一怔，这不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你要真累了，我去招待所开个房间。晚上咱们就在那儿歇。”

       “烦不烦？”杜雨燕连嘟囔都有气无力了。

       肚子已经开始疼了。

       前世杜雨燕就有痛经的问题。到了这里之后，她还庆幸，不都说生过孩子就不痛了吗，这下逃过一劫了。

       谁想到，这一世的杜雨燕毛病更多。多到此刻冷汗不停地从脸颊边留下。

       “我带你去医院！”黎潇摸了摸杜雨燕的额头，竟然一手的汗。

       这会儿再看不出杜雨燕不舒服，黎潇就是眼瞎了。

       “没事去什么医院？”杜雨燕坚持不住了，慢慢蹲到地上。

       “是不是……那个来了？”黎潇弯下腰问。

       杜雨燕没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

       黎潇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杜雨燕身上，“找个招待所躺一躺。”

       结婚这么多年，就算不在一块生活，有些事，黎潇还是知道的。

       他曾经见过，杜雨燕有一回疼到在床上打滚。

       黎潇如今住学校宿舍，一屋四个人，总不能把杜雨燕带过去。

       所以，招待所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地方。

       “不去！”杜雨燕开始烦躁，从地上起来，打算过马路。

       她刚才注意到了，斜对面一间商店还亮着灯。

       “去哪儿？”

       杜雨燕踉踉跄跄往前走，腿控制不住地发抖。

       黎潇赶紧放好车，追上来问，“给你买红糖水？”

       好像女人来小日子，就要喝这个。

       杜雨燕好不容易走上马路牙子，实在不能动了，指了指远处的商店，“帮我买纸！”

       这操蛋的七零年代，怎么就没有卫生巾？

       “行，你等着啊！”黎潇恍然大悟，回头便去取车。

       “哎！”杜雨燕又叫了一声。

       黎潇立刻站住。

       费力地抬起头，杜雨燕顾不得纠结了，“还有……卫生带。”

       黎潇愣在了原地。

       那家伙半天没动，杜雨燕也意识到强人所难，还是决定自己过去。

       “我给你买！”黎潇拉住杜雨燕，咬着牙说了句。

       街口的人民商店里，一位中年营业员正嗑着瓜子，悠闲地在等八点下班。

       这种时候，基本上都各归各家，各找各妈了。

       棉布帘一挑，一个小伙子走进来，在柜台边转了转。

       瞧人家文质彬彬、长相英俊，营业员受累问了一句，“你要买什么？”

       小伙子表情有些纠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营业员懒得再说，只朝着小伙子左手缠着的纱布瞟了一眼。

       “草纸……在哪儿？”

       “你眼跟前呢，要多少？” 营业员站了起来。

       “两刀。”小伙子说着，眼睛又往旁边瞅。

       “还要什么？”

       “……卫生带。”

       “这是女人东西！”营业员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警惕。

       刚才瞧见那只受伤的手，她心里已经咯噔了一下。

       这人看着白净，别不是有问题的吧？

       “给我老婆买的，就在外头呢！”小伙子一脸尴尬。

       审视了对方片刻，营业员打开了面前的玻璃柜台。

       小伙子忙不迭递了钱，拿上东西，掉头就跑。

       营业员也是好奇，抓了把瓜子，站到店门口。

       对面一根灯柱下，小伙子将手里东西递给一个蹲在地上的年轻女人。

       女人抬起头，两人似乎说了什么，随后小伙子小心将女人扶起。

       营业员终于放了心。

       此刻男的一边推车，一边扶着女人。

       想到自家从不知心疼人的男人，营业员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世上还是有好福气的女人啊！

       没一会瓜子也嗑完了，营业员正要回店里头，身后有人喊了声，“大姐，您这儿有没有红糖？”

       看着又回来的小伙子，营业员比刚才客气了不少，“早上刚卖完，要不你进来看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