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全在这儿？”问话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检疫员。

       “是。”

       “不要做小动作。”女检疫员直接警告，“你们搞歪门邪道，我们有权封了你们的店。”

       这话可不好听。

       杜雨燕看向另一个正在取样的男检疫员，“同志，这还在采样，连检测都没有做，就认定我们走歪门邪道了呀？”

       男检疫员岁数大一点，看着沉稳不少，不像那女的，一进来就苦大仇深。

       这位回得还算中肯，“看最后结果。”

       碰了软钉子的女检疫员拉长了脸，“狡辩没有用，如果发现你们使用不合格猪肉……”

       “谁狡辩了，还不许人说话？”朱红霞闯了进来，“那些天天买菜的大爷大妈，一看就知道咱们这是最好的公猪肉，怎么到你们这儿，睁眼说瞎话？”

       杜雨燕没想到朱红霞会闯进来，训道：“这儿没你什么事儿，还不出去！”

       不少人在外头敲起饭碗，“我们自己人都吃这儿的肉，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诬陷咱们。”

       检查的人过来时，大家伙都在小餐厅，郭红武直接被供销社叫走，杜雨燕带着防疫站的人进了后厨。

       这架势，真像要关了为民小吃部。

       “就是你们自己人写的信！”女检疫员被惹恼。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众人立刻停住，一脸怀疑地观察起了彼此。

       “都到前面去，这儿没你们的事！”杜雨燕走到门口。

       “杜师傅，这肉是我买的，我老方虽然……有时候贪点小便宜，可怎么着也不能拿母猪肉糊弄自己人。”老方是最紧张的那个。

       “老方要是敢买母猪肉，我咒……他断子绝孙！”方大嫂说着，推了老方一把。

       “咱们为民小吃部眼看着就红火了，大家伙都盼着多挣点钱，反正我没写过那信。”

       “我也没干过！”

       众人急着自证清白。

       朱红霞切了一声，“除了周小五，还会是谁？”

       “可不就是他！”大家伙纷纷附和。

       杜雨燕开了口，“咱们小吃部好不容易团结到一块，彼此的信任还是有的。是谁做的，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去把自己的事做好。回头有客人过来，耐心跟人家解释。跟他们说，我们很快就能恢复营业。”

       为民小吃部停业整顿的告示已经贴到了门口。

       人都去了前头，杜雨燕径直走到那位男检疫员跟前，好声好气地问，“同志，我有个请求，能给我们留一份样吗？”

       那人怔住，抬眼看向杜雨燕。

       杜雨燕也不拐弯抹角，“我们的猪肉都是正规渠道购买，在质量方面，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检疫这事……我们不能确定有没有误差。所以我们想自己保留样品，如果真查出问题，有证据在手，我们还有自辩的机会。”

       女检疫员头回见到这么硬气的，呵斥道：“我们是薛镇长亲自安排下来，指导检查你们的工作。你这个态度就是对抗检查，到时候有什么后果，自己承担！”

       看着这位岁数不大，官威不小。

       杜雨燕怎么可能被吓住，“我们是常山县倪县长亲自指导的自主经营试点单位，比谁都知道，辜负领导期望是多蠢的事。我们不能出问题，出问题就是给倪县长和常山县抹黑。这种时候，我们谨慎一点，也是对领导有个交代，对吧？”

       扯起虎皮作大旗，谁不会啊！

       其实杜雨燕把话讲出来，自己也觉得肉麻。

       “就你，还能认识倪县长？”女检疫员鄙夷地哼了一声。

       这个女检疫员不重要，还得看明显是领导的男检疫员回应。

       “行，回头给你们一份。不过我们会在封条上盖章，你要是随便打开，可就不作数了。”人家回得倒也痛快。

       杜雨燕松一口气。她不想跟检查的人起冲突，不过是做好万全的准备。

       防疫站的人没待多久就走了，留下人心惶惶。

       第二天一早，杜雨燕正在后厨，跟刚请来的泥瓦匠讨论房子的结构，孙桂兰风风火火进来，“不好了！”

       朱红霞跟在后面，“就是周小五干的，还有老马！”

       杜雨燕耳朵直炸，哭笑不得地道：“失火了吗，急什么？”

       其实也能理解，暂停营业让大家伙的神经都绷紧了。

       孙桂兰脸色不太好看，“老方在那儿动摇军心呢，说咱们马上要关门！”

       “没事，郭主任已经去县里，问题会解决的。”杜雨燕叮嘱两人，“这种时候都要稳住，也就是小事一桩。”

       郭红武昨天出发前，特意把大家伙叫在一块。

       当时一个个都表态，相信为民小吃部度能过这难关。甚至一早大家伙都准时到了。

       谁想得到，先闹起来的是最老实的老方。

       孙桂兰指了指外面，“老方要小吃部退他的钱！”

       财务室门口。老方抱着头蹲在那儿。

       王会计站在旁边，正耐心劝解，“老方，你先起来，有话咱们好好说！”

       张小芳可没那么多耐心，“当初没谁逼你掏钱吧，现在就一点小麻烦，你急着要钱，想拆谁的台？”

       杜雨燕刚要上前，孙桂兰扯了扯她袖子，“杜师傅，他要是把钱拿回去了，得一视同仁，我这钱又不是白来了。”

       朱红霞不高兴了，讥讽，“一点风吹草动，个个心思都活了。”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娘也借了80块钱，都是我拉板车，一天一天跑出来的！”

       杜雨燕头疼，“能不吵吗，我先把那边的事解决了。”

       方大嫂瞧见了杜雨燕，忙上前道：“杜师傅，我男人没有脑子，听几句闲话就慌了。你们甭理他。”

       “我老婆成宿糊纸盒，几个才挣出三十块钱，不能扔水里。”老方看来认了死理。

       杜雨燕走上前，“方师傅，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我们都听着。”

       老方一下抬起头，张了张嘴。

       大家伙都说，杜雨燕能干得很，要是没她，小吃部不定开得起来。可老马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女的心眼多得很，故意骗大家伙往小吃部投钱，指不定早把自己那份弄走了。

       盯住老方的眼睛，杜雨燕道：“你是咱们的采购员，烧饼到底用没用母猪肉，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老方：“……”

       “方师傅要是问心无愧，主任怕什么？我怕什么？咱们大家伙怕什么？”杜雨燕连问三句。

       好一会后，老方一横心，“他们说，上面要关了咱们店，就算我们没卖母猪肉，这事儿也定了性。”

       众人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