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太满，容易翻车。

       外面嚷嚷起来时，陆娟正提着烧饼，和杜雨燕一块走出来。

       “你们这破烧饼，排半天队买不着！”长长的队伍里，有人发起牢骚。

       朱红霞陪着笑，“对不住啊，这一锅卖得实在太快，大家伙再等一会？真不是成心不卖，回头您几位到咱们后厨去瞧，烤炉都快烧红了。”

       既便如此，仍挡不住不满，“每回都这样，你们就不能多开几个窗口？”

       孙桂兰忍不住了，“说得真轻巧，烧饼不得一个个做出来，你当天上掉的呀？”

       “你们后厨几个人？”陆娟转头问。

       “暂时只有我一个，不过大家伙会轮流进去帮忙。”杜雨燕一边说着，一边朝外卖间递眼色。

       焦躁情绪在队伍中弥漫。最后还得杜雨燕上来，表示可以在里面柜台再开一个队。

       好几位往店里跑，杜雨燕赶紧扶着陆娟让到旁边。

       “现在天冷，烧饼的销量就大。都是肉身凡胎，又一天到晚忙得停不住，难免脾气不好。”

       陆娟笑了，“你这脾气倒不错！”

       “我脾气可坏了。”杜雨燕摇摇头。

       她现在想捏死孙桂兰，当着财神爷的面出这幺蛾子，说好的宾至如归，连一点小委屈都受不住，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每天排那么多人，挣了不少昧心钱吧？”一个尖利的声音蓦地响起，“用母猪肉做的烧饼，我咒你们八辈子之祖宗！”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那是个三十开外，身形细瘦，眼角有点上挑的女人。

       杜雨燕刚才还瞅到了她。主要是这女的跟别人不太一样，在队伍边上来回走了半天，却一直没有排进去。

       “我们天天照顾你们生意，不能这么坑人吧！”总有人听风就是雨。

       有人响应，女人开始大放厥词，挟着砸场子的架势，还是当着陆娟的面。

       不管她什么目的，今天这事解决不了，小吃部的贷款就要悬。

       “你是谁呀，不带这么血口喷人？”朱红霞气鼓鼓地跑出来，站到那女人面前。

       “干嘛？”女人作势往后一退，胳膊护在胸前，“快来瞧啊，为民小吃部打人！”

       杜雨燕上去将朱红霞拉开，先道了个歉，“大姐，对不住，我们小丫头性子急。话说边上那么多双眼睛，她刚才手都没抬呢！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对了，你说咱们卖母猪肉，我们可扛不住这指控。回头一传十、十传百，我们还做什么生意？”

       女人得意，“你们心虚了呗！”

       杜雨燕正打量面前这人，有客人在边上问出来，“你们到底用没用母猪肉？”

       “用母猪肉，我们天打雷辟！”朱红霞气到跳脚。

       店里不少人探出头，“哪一路的，跑来闹事？”

       “都忙自己的！”杜雨燕一个眼神扫过去。

       这种时候，他们任何强势的表现，都只会给自己减分。

       朱红霞嘟着嘴，也被杜雨燕瞪回店里。

       女人翻了翻眼，“做黑心烧饼的，谁会自己认啊！”

       焦点落到杜雨燕身上，等着她的反应。

       “这样吧，我们刚来了一爿猪，从三马路肉店进的。不知道大家伙听说过没有，他们家都是到山里拿货，比别处的香。这会儿我还没来得及清理，哪位大叔大婶受累进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母猪肉，也不难认。”

       “母猪肉你们还会放在外面。”

       杜雨燕一拍手，“大姐这话有道理！方师傅，去请派出所的同志，我们申请搜查。”

       女人眼皮抽了抽，“找警察……吓唬谁啊！”

       “不是吓唬谁。我们要自证清白，对了，到时候还得麻烦大姐拿证据，不是我们要，派出所肯定会问你。”杜雨燕始终笑眯眯。

       “跟我有什么关系！”女人眼神闪烁，开始往后挪。

       “大姐真想走，大家给她让一条道。不过我希望你留下来看看，以后吃着也放心。”杜雨燕盯着明摆着想溜的女人，一脸的诚恳，“派出所同志都在场，你还怕我们做什么小动作？”

       杜雨燕越诚恳，女人越慌张，后头推开挡路的人，抬脚便跑。

       “搞半天是来捣蛋的！”有人嘀咕。

       众人都在乐，杜雨燕却没笑，一直注视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虽不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地步，可的确有人不乐见他们的店开下去。

       杜雨燕收回目光，再次发出邀请，“都赶上了，一块进后厨看看吧，咱们为民小吃部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坑人的买卖。”

       “不用了！”有人摆了摆手，“我刚才瞧得清楚，那女人眼神飘来飘去，不像好人。我们信得过杜师傅。”

       “我不是小题大做，今天不只要给大家伙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杜雨燕索性丢了个彩蛋，“对了，我晒了点米粉肉，本来要当明天的工作餐，各位要是赏脸，进去拿上两块，回家和米饭一起煮，饭香里夹着肉香，保您多吃两碗。”

       “我去瞧瞧！”马上有人举了手。

       这边好几个往里走了，杜雨燕转头看向陆娟，“陆姐，要是您还有时间，也去看看？”

       陆娟打量着杜雨燕，她是代表信用社来实地考察的。今天这事如果没有处理妥当，她有权否决为民小吃部的贷款。

       现在看来，杜雨燕已经利落地将正在发生或者可能发生的问题都解决了。

       “成，回头也给我拿两块米粉肉。”陆娟拍了拍杜雨燕的肩膀。

       一场风波似乎就此化解，除了店里不少人埋怨，到后厨看猪肉的客人，把他们第二天的工作餐一抢而光。

       然而，更大的风波旋即到来……

       此刻后厨，杜雨燕镇定地看着两名镇防疫所的检疫人员，对一筐刚到的猪肉进行取样。

       没有任何招呼，人是突然过来的，理由是收到人民来信，投诉为民小吃部卖的鸭油烧饼里面使用了母猪肉。

       可以确定了，上回那个突然冒出来，咬死他们卖母猪肉的女人只是前菜，这会儿上了正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