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小芳说，又有几个拿钱过来……”郭红武压低声音，“于心不忍啊！”

       “换一个角度，有人肯借钱给小吃部，不正代表大家对您有信心？”

       杜雨燕这话，说到了郭红武的心里。

       “也是，你有没有看出来，如今气氛越来越好。”郭红武朝着店里望过去。

       这店重新开起来不容易，能让大家伙齐心做一件事，更不容易。

       “主任领导有方啊！”杜雨燕笑着捧了一句场。

       郭红武这人有时候跟小孩子一样，需要人鼓励。就连崔护士也抱怨，她在外头忙着工作，回家还得哄着自己男人。

       郭红武抓抓头，“多亏你，我就在外头跑一跑。”

       “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

       经过几轮商业互吹，郭红武笑出了眼纹，想起来道：“你转正的事，我昨天去找了老邱，他说会讨论。到时候我提名你当副主任，咱哥俩一块干！”

       杜雨燕立刻问，“这事好办吗？”

       她不在乎什么转正，也无所谓当不当副主任，唯一急的是户口问题，毕竟关系着孩子的未来。要不然，杜雨燕也不会跟郭红武开这个口。

       郭红武笑了，“放心吧，老邱知道你是人才。我盯着他。”

       “您老不怕摔着啊，大雪天跑出来！”朱红霞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明儿不许来了，我给您把烧饼送家去！”

       杜雨燕刚转过头，瞧见朱红霞冲她喊，“姐，我送秦奶奶回去，您帮我盯一会！”

       “郭主任，小朱这孩子贴心！”被朱红霞扶着的秦奶奶夸奖。

       “她是晚辈，应该的！”郭红武忙着回道。

       外卖间里，孙桂兰见杜雨燕进来，忍不住埋怨，“都忙死了，那丫头还乱跑！”

       “她脾气坏，可心不坏。你们俩半斤八两。”杜雨燕随口道。

       孙桂兰觉得这话怪怪的，像在夸她，又像在骂人。

       杜雨燕拿过包烧饼的牛皮纸，朝着外头问，“姐，您要几个！”

       风雪之下，队伍在一点点地往前移。

       “回家烧饼要是凉了，搁煤球炉上烤一烤，就着热乎乎的米粥咬上一口，全身上下都暖和了！”杜雨燕用牛皮绳麻利地在纸包上打了个结，又笑着提醒，“路上小心啊！”

       孙桂兰在边上看着，忽地乐起来，“我知道朱红霞嘴怎么跟抹了蜜似的，跟你有样学样！”

       郭红武正站在窗外，瞧着杜雨燕和孙桂兰有说有笑。

       他昨天还在跟老婆吹牛，自己慧眼识英才，发现了杜雨燕。吹牛归吹牛，他也知道，要不是有杜雨燕，自己空有大志，未必能走到今天。

       有三轮车停在郭红武面前，老方从上面下来，扛起两个前腿便往里走。

       “别闪着腰！”郭红武提醒一句。

       老方呵呵笑笑，跑了进去。

       郭红武帮老方停好车时，老方已经出来，搓着手道：“郭主任，我有事跟您汇报。”

       “老方啊，我也正想跟你谈谈。”郭红武拿手点了点老方，“咱们才刚开头，你也看到了，就连启动资金都是借来的。再不能跟以前一样，公家的东西当自己家的。都是老同志了，我知道你明事理。”

       老方一脸局促，“知道了，回头我花钱买。可不是孩子们喜欢咱们烧饼，每次回家都跟我要。”

       那边杜雨燕因为朱红霞回来，退出了外卖间，好巧不巧听到了这句。

       老方也未必是坏人。杜雨燕听张小芳提过，老方有四个儿子，他每次也就拿四个，虽说人有点小自私，却不能否认，是个疼孩子的父亲。

       可另一方面，朱红霞维护集体利益，对违规行为绝不姑息，也是正确。

       “这样吧，我家孩子大了，没那么馋，以后我那份烧饼归你。咱们规矩是规矩，能给你想的办法，也会想。”郭红武伸手一拍老方肩膀，“采购这么重要的活交给你，就因为你老实厚道。这岗位不简单啊！”

       老方眼睛闪了闪，正要说话，看到杜雨燕过来，忙道：“杜师傅，肉店那边，我跟他们说好了，后天给咱们留几头好腿！”

       “辛苦你了！”杜雨燕正说话，张小芳跑上门廊。

       “主任，张师傅借咱们的钱，我取回来了。”张小芳伸手拍了拍身上的雪籽。

       她刚从一条龙回来，张师傅听说他们这边困难，主动借了两百块钱。

       “你谢过他老人家了？”

       张小芳翻了翻眼，“您当我三岁孩子？”

       老方在边上瞧了半天，凑近了问，“咱们店还要借钱啊？”

       “贷款下来，不定就是年后，咱们只能自己挪借。”张小芳回道。

       “我这有三十块钱，要不也借给店里？”老方略有点讪讪，“我老婆糊纸盒挣了点。”

       “不行，借了好几位了，你们都不容易。”郭红武当即摆手。

       老方面露失望，“他们几个都借了钱，怎么就落下我？”

       郭红武这下没话说了。

       陆续有职工过来，说要借钱给小吃部。

       虽然这帮人毛病多多，可到底大家伙在一块处了多年，情分总是有的。他们有这份心，郭红武还挺感动，不过真要拿人家的钱，郭红武又不忍，这年头谁手头都不宽裕。

       不过后来钱还是收了，一是人家态度坚决，二是杜雨燕说，这钱应该收。

       倒是老方，家里上有老，下面四个孩子都还小，老婆腿又不好，，这三十块钱对他们是大数目。

       “方师傅的心意，主任不该拒绝。都是为民小吃部的人，不能厚此薄彼。”杜雨燕出了声。

       老方高兴了，“小杜师傅这话有道理！”

       “我还想跟主任提议，要是明年这个时候咱们生意好了，先不还借款，让大家伙多拿点利息。”

       郭红武愣住，他一直想不明白，杜雨燕为何在意员工的借款？

       “方师傅去小芳那儿把钱交了吧，主任会给你借条。”杜雨燕又免费送了几句鼓励，“有方师傅这样的奉献精神，咱们小吃部肯定越来越好。”

       老方一个劲地点头，他是听到其他几个商量，要把钱借给店里，说是利息好，还有老郭担保。思前想后，这也是福利。回家跟老婆一商量，老方咬牙凑出了这笔钱。

       郭红武还在迟疑，老方已经直奔财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