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杜雨燕当众批评，可郭红武居然觉得解气。

       “周小五，你要想走，我不拦你，就算你旷工，连着三天，也不用讲小吃部的规章制度，按照供销社的规定，就算你自己不干了！”

       说完，郭红武扫了一下众人。

       这一回，没有人再吭声。

       原来狠话说出来，也没那么难。

       “咱们这儿换主任了？”

       就算心里已经虚了，周小五还要撑一撑。

       郭红武朝他一瞪，“雨燕要是干得好，我就提拔她当副主任！”

       四下一片嘘声。

       “听出来没有，咱们在这儿根本没指望。听我的，大家伙都别干了！一个月就二十来块，还要受乡下女人的气！”周小五转头鼓动众人。

       郭红武刚要说什么，被杜雨燕一个眼神制止住。

       可以看到，的确有人神情开始迟疑。

       周小五抬脚到门口，快要踏出去了，却又停住，回头看了看，发现没人跟上，破口大骂，“一帮没骨头的！说好一块来，一块走！”

       杜雨燕拿手敲敲太阳穴。周小五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下面这帮人只怕早就结了盟。

       一个、两个调皮捣蛋还好说，真要组起团，再有人没事煽动一下，以后管理起来麻烦不小。

       “听着不对啊？这是合起伙算计咱们郭主任，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各位的事儿？你们不想被分流到下面，他陪着笑脸到处求人，才让为民小吃部重新开张！”张小芳被气到了，“一个个不念人好，不是一块来、一块走吗？走呗，真以为缺了你们，地球还不转了？”

       “一个乡下人想给我们当领导，谁服啊？”孙桂兰翻翻眼。

       “县里批的自主经营单位只有三家，我们是其中一个。凭什么倪县长给咱们面子，那是雨燕拿了厨艺比赛第一名，要不人家能知道为民小吃部？同志们，得人的好，要记在心里啊！”郭红武恨铁不成钢。

       “论起八辈子祖宗，谁不是农村来的？”张小芳鄙夷地问。

       “你骂谁呢？”孙桂兰跳起了脚。

       杜雨燕嫌吵得耳朵疼，拉过张小芳，一块到外面透气。

       隔着门，杜雨燕听到郭红武在训斥那帮人，“都给我想明白了，不是我郭红武求着你们，你们前脚走，后脚一大堆人想进来……”

       “我们没这意思。”有人软了下来。

       张小芳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杜雨燕，“你今天说的这些，太精彩了。我们夜校的老师就说过，管理就是管人。郭主任真把腰杆子挺起来，咱们为民小吃部一定能成！”

       杜雨燕点了点头，随口说了句，“对了，回头把传单发放表给我看看……”

       “一会拿给你。”

       “我正找你们呢！”门廊下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哟，一根筋又来了！”张小芳也看到了朱红霞。

       杜雨燕问道：“今天忙完了？”

       朱红霞放下板车，跑上前道：“这两天在跑废品站，我找到挣钱门路了！”

       杜雨燕盯着朱红霞，不由叹了口气。

       难道这丫头又要捡废品？

       “别瞎折腾了，过来跟咱们一块干。”张小芳拍了朱红霞一下，“今天你姐又受气了。”

       “谁？”朱红霞眉毛立马竖起来，冲门里望过去。

       “开玩笑，我是受气的人？”杜雨燕把她拉了回来。

       张小芳看着朱红霞，忍不住感慨，“咱们卖快餐那几天，三个人拧成一股绳，想想真痛快啊！”

       朱红霞眼睛闪了闪。

       “行了，别忙了，回家歇着！”杜雨燕也不想难为这丫头，毕竟她有自己的心结。

       “我给你们送东西来了。”朱红霞说了一句，便跑到板车那儿。

       等看清楚朱红霞递过来的一沓纸，杜雨燕哭笑不得。

       张小芳抽出一张翻了翻，直接叫出来，“混帐东西！”

       朱红霞匆匆离开，杜雨燕正要往里走，张小芳拉住她，“要不要跟主任说？”

       “……先等一等。”

       杜雨燕退了两步，望向为民小吃部的牌子，“把买卖做起来，得赶紧挣钱了！”

       为民小吃部终于开了张。

       在启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杜雨燕和郭红武讨论过，第一步要稳扎稳打，把拳头产品先树立起来。

       这个拳头产品，就是张小芳强烈建议的鸭油烧饼。

       就像宝马镇的人提到一条龙，就是他们的包子；提到工农兵，就是他们的烤鸭；郭红武的期待是，回头别人提到为民小吃部，就能想到鸭油烧饼。

       烧饼好做，重要的是如何推销出去。

       杜雨燕让大家伙到处发的传单，其实就是优惠券。

       为民小吃部重新开张的一周内，只要持为民小吃部的传单购买烧饼，就能享受买五送一，买十送三的优惠。

       效果……自然不用提。

       一周之后，因为客人们强烈要求，活动又延续了两周。

       这会儿大中午的，杜雨燕正坐在郭红武办公室等电话，张小芳跑进来，“咱们营业收入又比上星期又涨了8％。王会计说，这是好兆头。”

       已经退休的王会计被郭红武请出山，一是帮为民小吃部做账，二来要带一带张小芳。

       “回头要扣除成本和费用，满一个月就知道，我们会亏多少。”杜雨燕笑道。

       “你从哪儿学到这么多？”张小芳早就想问了。前头杜雨燕和王会计说到财务的账，头头是道。

       “没事多学学呗。你看，师傅都给你找来了，你要是学不好，可就辜负了帮你找师父的郭主任。”

       “刚开始我觉得自己能成，可越学越难。”张小芳在夜校的测验没及格，自信心受了打击，“你真觉得我能当会计？”

       “不是我觉得你能，是你觉得自己能。王会计的经验，你要是学到手，过个十年、八年，你就是老会计了。给你女儿做个好榜样。再难啃的骨头，也要啃下去。”

       “你骂我狗啊！”张小芳笑着推了杜雨燕一把。

       “你凭什么骂人？”外头突然嚷起来。

       两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谁又跟客人吵起来了。

       “一个个不让人省心！”张小芳抱怨道，抬脚往外走。

       杜雨燕从办公室探出头，可不就是柜台那边正吵着。

       “小张，跟你们领导反应，掉地上的烧饼，他拾起来就扔筐里，缺了大德！”

       “拍拍不就能吃？老东西找事啊！”一个服务员在柜台里骂了回来。

       “同志，对不住，我回头向主任反应，以后加强管理。”张小芳忙跟人解释。

       转头服务员又跟张小芳嚷起来。

       电话铃声响起，杜雨燕赶紧走了回来。

       她在等一通重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