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过回乡下，虽然来宝马镇没多久，可我喜欢这儿的民风纯朴，就像另一个家。”

       杜雨燕一脸真诚，“当初郭主任觉得我还成，说好一块干出点事儿。他呢，要让为民小吃部成为镇上男女老幼喜闻乐见的餐馆。我就希望用自己的手艺，让大家觉得日子幸福。一句话，我们都要为人民服务。我不懂，这怎么会和资本主义扯上关系？”

       “说那么多做什么，大家投票决定！”任大平不耐烦了。

       杜雨燕看向任大平，“任经理，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从没想过要做第二个工农兵饭店。我们只想成为宝马镇唯一，也会是最受欢迎的为民小吃部。”

       “你的意思，投票不管用？”

       “我的意思是，或许现在我们暂时遇到挫折。可未来很长，机会总会有的。”杜雨燕终于走了出去。

       本是一脸沮丧的郭红武，这会儿坐直了。

       “邱主任，开始吧！”任大平脸已经铁青，迫不及待地道：“我反对！”

       “我同意！”郭红武高高举起了手。

       看着一个巴掌就数得出来的赞成票，邱主任冲着郭红武摇摇头。

       那次在常山县，倪县长特地把他找过去谈了，说为民小吃部的想法很有建设性，县里会做研究。

       不过至今没有回音，邱主任以自己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判断，这事十有八九是黄了。

       这样也好，郭红武胆大包天，可他只想安安稳稳地退休。

       会议结束的时候，杜雨燕正靠在活动室对面的墙上。

       张师傅跟着人群出来，走到杜雨燕跟前，“小杜，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乐意，到我这儿来干，我给你解决工人身份还有户口，你这手艺，到哪儿都立得住！”

       “我明天去找倪县长！”郭红武几乎是冲到外头。

       就冲郭红武这股死不服输的劲头，杜雨燕必须捧个场，“主任想放弃，我就去张师傅那儿。您愿意坚持，我跟着你走下去！”

       郭红武一乐，揽住张师傅肩膀，“您老可别挖我墙角。对了，就为您投我这一票，六十大寿，我老郭给您办了，回头让雨燕做个闻喜大寿桃！”

       “成，下回我还投票给你！”

       这边正说得高兴，任大平跟着邱主任走了出来。

       任大平早已一扫之前晦气，瞧着郭红武，神清气爽地道：“主任，老郭这倔脾气得治啊，等着吧，他还不死心！”

       “干嘛死心，就凭巢山湖老江在小杜跟前甘拜下风，咱为民小吃部一定有戏！”

       任大平面皮抽了抽，老江可是打以前就瞧不上他，郭红武这一刀戳中了他心口。

       “小郭这嘴啊！”张师傅拉上郭红武，便往下面走。

       杜雨燕正要跟上，迎面有人匆匆跑过来，“邱主任，县里刚发来明文电报！”

       “小杜，快点，咱们去你姐家，陪老爷子喝几杯！”郭红武在前面催杜雨燕。

       这边三个人正下楼梯，听到身后有人喊， “郭主任，邱主任找你！”

       “啥事？”郭红武到底还是不高兴的，回头翻了个白眼。

       “县里要召开为民小吃部自主经营的讨论会，就今天下午，车已经等着了！”

       峰回路转，总发生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时候。

       前一分钟大家伙投票，在任大平的蛊惑下，几乎全数反对为民小吃部重新开张，后一分钟，为民小吃部就被列为常山县自主经营试点单位。

       为民小吃部的后厨，一簇阳光穿过刚刚擦干净的窗子，投到屋里的操作台上。

       门怦地被人外面推开，张小芳扯着朱红霞进来了。

       杜雨燕正踩着凳子，擦洗脏到包了浆的烤炉内膛，听到动静，探出了头。

       “可教我逮着她了！”张小芳大声道。

       “干嘛，老娘跟为民小吃部不共戴天，打死我也不来！”朱红霞一脸不痛快。

       杜雨燕跳下凳子，“不来就不来，鬼吼鬼叫做什么！”

       为民小吃部拿到同意试点营业的批复，镇供销社对朱家的赔偿决定也下来了。

       郭红武、杜雨燕和张小芳特地去了一趟朱家。

       朱红霞的妈和舅舅都是明理的人，也没难为郭红武。

       看着气氛融洽，郭红武提出来，让朱红霞进为民小吃部，有杜雨燕在跟前，自然会照应她。

       朱母忙不迭地点了头，杜雨燕曾到朱家做客，朱母对她印象非常好，还偷偷拉着她，说朱红霞脾气倔，除了杜雨燕，谁的话都不肯听，希望她能带带那死心眼的丫头。

       本来说得挺好，结果朱红霞从外头回来，撞上家里来了客人，听到郭红武的提议，当场就炸了。

       按朱红霞的说法，她爸那条命丢在为民小吃部，她跑去上班，就跟背叛她爸一样。”

       好吧，强扭的瓜不甜。

       “没啥好说了！”朱红霞扭头便要走。

       张小芳伸手挡住，故意揭穿她，“刚才我隔着窗，看谁往里瞅呢？”

       “我来瞧我姐。”朱红霞梗着脖子。

       “你探监啊，看一眼就走！”

       杜雨燕把朱红霞按到一张凳上，对张小芳道：“我那包里有梳子，你帮她弄一下，回头送她去张师傅那儿。”

       “干嘛？”朱红霞翻了翻眼。

       杜雨燕又走回去，继续擦着烤炉，“为民小吃部又不强抢民女。朱婶老想着你能找份安稳的工作，一条龙包子铺，你知道吧？他们主任跟我凑巧认识，人家听说我妹子想找工作，满口答应！”

       “听明白意思没有，我带你过去。张师傅人和气得很，你好好干，别丢你姐的脸。”张小芳说着话，给朱红霞编起了麻花辫。

       朱红霞沉默半天，道：“不去！”

       正在给她扎皮筋的张小芳急了，“你傻呀，一条龙可是好单位，你到里面不用风吹日晒，每月工资奖金不老少的，以后婆家也好找……”

       一不留神，张小芳把朱婶担心的事说了出来。

       自从朱红霞坐了牢，以前天天上门的媒人，都已销声匿迹。

       “找什么婆家，我就这样了。”朱红霞拉下了脸，“不跟你们废话，我拉板车去！”

       这边朱红霞要往外走，杜雨燕叫住她，“你这板车，打算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