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武硬撑着笑，违心奉承，“这年头赶得上任经理的能有几个？”

       “不敢当!”任大平收回怼向杜雨燕的视线，“行了，有这工夫，先找个挑得起大梁的厨师，再谈以后的事。”

       郭红武面皮都快僵了，心里在骂，这家伙以为自己是谁，跟他发号施令？

       此刻气氛有些凝固。

       直到杜雨燕走上前，“任经理今天的教诲，我记在心里了。”

       任大平也不看她，冷声道：“用不着！”

       “所以，您不赞成郭主任重启为民小吃部，只是认为我能力不足？”

       任大平话都说到那份上，杜雨燕也不避讳。

       “你不知道自己份量？”任大平反问。

       “我当然知道，所以更有必要证明自己。”杜雨燕索性挑明了，“比赛肯定是要去的。任经理介意的，是张师傅让出了名额。可那是张师傅对我的欺许。都走到这一步，我不能退了，那是对张师傅的辜负。”

       任大平脸色越发阴沉。

       他早习惯别人惟命是从，连供销社甚至镇上的领导都要给任大平几分面子。没想到，一个乡下妇人敢跟他阴阳怪气。

       “一个女人懂什么？”任大平喝斥。

       杜雨燕自然不会被吓到，继续道：“因为他师父的关系，郭主任对为民小吃部有着深厚感情。即便小吃部陷入困境，他也不舍得放弃。从某种意义上，为民小吃部寄托了他的梦想。”

       郭红武定定地看着杜雨燕，别人笑话他是执念，可杜雨燕却看到了他内心的无奈。

       任大平鄙夷，“说这种云山雾罩的没用！”

       杜雨燕看向任大平，“那就说接地气的。任经理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我在县里拿下白案的第一，请任经理支持我们为民小吃部一票。如果我输了，就离开小吃部。”

       “第一？”边上有人惊呼。

       这口气太大了。

       “是，拿了第二，也算我输！”杜雨燕不紧不慢地道。

       任大平对女性的偏见，值得杜雨燕玩一把大的。

       “不至于……”郭红武赶紧阻止，杜雨燕这一招，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现场鸦雀无声时，杜雨燕又说了一句，“你看，我都有胆量打赌……”

       后面半句，让任大平自己体会。

       好一会后，任大平拿起火柴，又点了一根烟，“这次县里比赛，上百号人，我都不敢吹这个牛……”

       “我敢！”杜雨燕笃定地道。

       这下所有目光落在了任大平的身上。

       狠狠抽了一口烟，任大平抬眼看向杜雨燕，“我不跟女人打赌。”

       杜雨燕一笑，瞅向郭红武，“郭主任愿意赌吗？”

       郭红武早就听愣住，此刻听杜雨燕叫他，眼神闪烁一下。

       杜雨燕耐心地等着，现在就看郭红武有没有这份果断。

       “老哥，小杜拿不着第一，为民小吃部这事就彻底不提。我老郭到你工农兵饭店洗碗去！”郭红武出了声。

       刚才开会前，邱主任暗示过，任大平的态度很重要。

       郭红武打心底不服，可又不能不低头。

       任大平将烟头扔到地上，“就这么定了，也不用第一，她能拿个前三，老郭，我到时候考虑投你一票。”

       眼看任大平走出活动室，郭红武红着脸对四下众人道： “任经理的话，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他可是答应投票了。”

       杜雨燕却不乐观。

       这人太精了，他刚才说的是——“到时候考虑”。

       不过，没有关系。

       杜雨燕每次参加比赛，都是报着必胜的信心。

       再说了，那场关系国家未来的大会很快就会召开，到那时，思想上的禁锢会被打破，此刻困扰郭红武的问题可能就不存在了。

       她的输赢决定不了大局，杜雨燕只想为郭红武争取时间。机会往往都是给冲在最前面的人。

       动员会随着任大平的离开，草草收了场。

       外面走廊上，郭红武从提着的包里拿出一个线装油印本，“《计划书》我找人印出来了。我给老邱送了一本，这咱们自己留着。”

       杜雨燕接过油印本，看了看封面。

       这是她花了好几天时间写出来的，为此还特意和张小芳一起去拜访了那位来为民小吃部查账的王会计，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数据。

       王会计对杜雨燕起草的《计划书》十分好奇，毕竟七零时代还没有这种东西，直夸杜雨燕有想法。

       可杜雨燕却觉得，有想法的可能是黎潇。

       事实上，郭红武被黎潇邀请去汉源，是为了旁听一场有关国家经济政策的研讨会。

       郭红武回到宝马镇，神秘兮兮地告诉杜雨燕，这次研讨会来了不少研究宏观经济的大专家，按他的说法，都是能看到内参的人。

       后来郭红武一回忆那场研讨会，就忍不住啧啧。专家们的话很多都是术语，他听不太懂，还得靠黎潇给他解释。可最重要的点，郭红武抓住了，有些政策很快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更绝的事，会后吃饭，郭红武得到了一个确定可靠的消息，汉源会自上而上选几个行业，做自主经营试点。

       “那天老黎跟我说，社会在不停向前发展，不久的将来，头等大事就是搞活经济。”

       好吧，杜雨燕好奇了好久，黎潇这些颇具前卫意识的想法，到底从何而来？

       难道他也是穿过来的？

       “雨燕，咱们这回，赌得有点大。”郭红武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杜雨燕回了神，将那本《计划书》还给郭红武，“没关系，我肯定能赢！”

       这场杜雨燕志在必得的比赛，终于到来。

       “我们小杜绝不是吹牛，您老放心。”

       常山县政府礼堂外，郭红武信心满满地跟张师傅保证。

       那天打赌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连今天来观赛的张师傅也特意跟郭红武打听。

       郭红武绝不会拆杜雨燕后台，就算此刻心里七上八下。

       张师傅冲着走到跟前的杜雨燕比了个大拇哥，“小杜，你一定能成，老任那家伙一根筋，你给他点好看！”

       这边杜雨燕陪张师傅说话，郭红武又去跟其他人打招呼，主要还是想拉拉票。

       张师傅一直望着郭红，“小郭刚才说半天了，要让我投一张赞成票。”

       “您老觉得，他这想法，到底成不成？”杜雨燕索性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