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部后天正式关张，只剩下我和张小芳，老马清楚得很！他为什么把你撺掇过来？就因为我跟他结了仇！人家拿你当枪使，再搞个疯子来砸咱们的店。既达到了目的，又不用担责任。”

       杜雨燕真是恨铁不成钢，“我是认识你，换个不认识的，你这会儿又进去了。不说别的，回头这事传到外面，就是你和武疯子搭了伙，以后跟他再摘不干净了！你这么想毁了自己？”

       朱红霞被吓紧缩住脑袋，好半天支吾道：“我舅也说过，马广德……不能信。”

       看朱红霞这怂怂的样子，杜雨燕又不忍了，叹了口气，“天已经晚了，回家吧！明天过来帮忙。后面……指不定我要跟你一块拉板车。”

       朱红霞嘻嘻笑出来，“姐，也成，咱俩一块干！”

       杜雨燕却摇头，“这活不能干一辈子。你好好想想，以后要做什么？你爸没了，还有你妈，别让她总为你担惊受怕。”

       “姐，以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跟着你了。”

       没想到朱红霞还赖上她了，杜雨燕很想再踢过去一脚，思忖片刻，又道： “你要觉得我这人还算可信，就离马广德远远的，别到那人想弄死你的时候，才知道后悔！”

       “我听姐的。”朱红霞点头如捣蒜。

       杜雨燕也没力气再掰扯，带着朱红霞，把门廊上的东西往里搬。

       这边杜雨燕刚将几条凳子拿进去，就听外面朱红霞大声道：“大哥，你是要买韭菜盒子吧？五分一个，我给你进去拿热的！”

       杜雨燕倒笑了，朱红霞这小嘴倒挺甜。

       “不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店里，“我找杜雨燕！”

       杜雨燕抬脚便冲出来，本以为又是找事的，结果……

       “师娘！”一个小伙子咧着嘴，冲杜雨燕挥了挥手。

       杨旭突然出现在为民小吃部，杜雨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更让杜雨燕想不到的是，黎潇也过来了。

       按杨旭的说法，黎潇被派到常山县搞技术培训，下午刚结束，两个人就来了宝马镇。

       “师父在工商局车叔那儿喝酒。车婶让我来请师娘，她有点事，让您去给炒两个好菜。”杨旭笑嘻嘻地道。

       车家厨房里，杜雨燕将最后一盘黄瓜炒鸡蛋起锅装盘，黎潇伸手接了过去。

       话说上次在法庭，黎潇还剃着平头，现在刘海都快遮到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很顺，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脸明显胖了一圈。

       不过，皮相还是帅的，没让她在车家两口子面前丢面儿。

       “杨旭说，你要提干了？”杜雨燕随口问了句。

       杜雨燕跟杨旭一路回来，听他聒噪了半天，归根到底一句话——黎潇否极泰来，彻底翻身了。

       这个年代，提干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很多人一辈子就做一份工，上升通道就那么一条。如果提干这事真能成，黎潇还费劲巴拉地考大学做什么？

       “不过是个说法。我已经请长假，后面要安心准备考试了。”黎潇说着话，便往外走。

       看来有人吃了秤砣铁了心。

       黎潇真没他那个擅长钻营的大师兄毕国胜识时务，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他师父和李丽英，跟自己大老板对着干，还不惜撞得头破血流。

       从外人视角，杜雨燕可能会欣赏黎潇身上那股子狷介耿直与不流于世俗；可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丈夫不知变通，十有八九出不了头，也不太可能费那么多心思，为儿子们的未来早早铺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开始准备？”杜雨燕忍不住摇头。

       黎潇出去之前，看了杜雨燕一点，“时间已经够了！”

       这么自信？

       “老黎，出来继续喝，两口子有话，回家再说！”郭红武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杜雨燕闭了嘴，她不想讨嫌地为谁指点江山。她自己的事还没搞明白呢！

       刚才过来，一看到郭红武，杜雨燕心就有点虚。

       店里被砸得稀巴烂，郭红武这会儿还不知道，回头找个机会，得把事儿跟郭红武说一下。

       该担的责任，杜雨燕不会推诿。

       “儿子，趁你妈不在，陪老子闷一口！”车大哥把朝阳叫到跟前，拿根筷子蘸了点酒。

       杜雨燕拧了拧眉头。

       车大嫂最恨的，就是车大哥自己喝酒，还要把朝阳带上，都说过好几回了。

       杜雨燕正要出声，黎潇按住车大哥的手，“小孩就别喝了，肠胃还没长好。大哥，我陪你喝！”

       朝阳一扭屁股，逃回到旁边。那儿用两张凳子拼成了小桌，大宝和二宝各抓着一块糖醋排骨，啃得满嘴是油。杨旭今天也坐儿童桌，津津有味地跟三小只一块啃骨头。

       “老黎啊！”郭红武几杯酒下肚，已经有点醉意，又发挥出人来熟的特长，勾住黎潇肩膀， “你家小杜能干，女的当中，没谁有她这本事，做什么都教人放心！”

       杜雨燕本来打算坐下，这下赶紧站起。明天郭红武看到小吃部那副惨状，一定后悔今天说的话。

       “雨燕啊，杜雨燕同志！”

       郭红武看了过来，又在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拿好了，老马费尽心思，想要这东西，我就是不给他！”

       杜雨燕没听明白意思，等接过纸打开，片刻的愕然之后，脸上露出惊喜。

       原本已不抱希望的选拔赛，居然给她发了《参赛通知》。

       黎潇起身，拿过那张通知书看了看。

       “下月六号选拔赛，该准备的东西，我帮你准备！”郭红武脸已经红了，不是喝多，而是为杜雨燕高兴。

       要不是昨天在巷口碰到老马，郭红武差点忘了那场比赛。上午在机关会堂开完会，他就跑人事处等着，骂走了想要浑水摸鱼的老马，才拿下通知书。

       幸亏没错过机会，不然郭红武真没脸见杜雨燕。

       就算为民小吃部要关了，就算他郭红武那点抱负再没法实现，能帮上杜雨燕一把，他心里愧疚也少一点。

       “谢谢主任！”杜雨燕抿住唇，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想傻笑。

       一道目光落在杜雨燕脸上，久久没有挪开。

       黎潇从没见杜雨燕这么笑过，眉眼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就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