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还得八抬大轿把姑奶奶你抬走？”张小芳搡了朱红霞一把，“今天算你们赢。记得回去告诉老马一声，别老在后面出黑手，有本事他明天过来，亲手把为民小吃部给点了，老娘才敬他是条汉子！”

       朱红霞瞅了一眼杜雨燕，缩回了头。

       “同志，还能有炸酱面吃吗？“有人冒出来一句。

       “吃什么吃呀，没看咱们店都被砸了！”张小芳正烦着。

       “我们几个都等到这会儿，饿到腿发抖。”

       “这还欠你们的？！”

       张小芳正瞪起眼，要把人轰走，杜雨燕的声音传出来，“我中午也没吃，小芳，看看还有几位，我来做炸酱面。”

       二十来分钟后，杜雨燕把面端出来，见客人都在门廊上站着，便回店里，打算找几条能用的凳子。

       “姐，要干啥，您说！“朱红霞跟了进来。

       杜雨燕看了她一眼，扶起倒在地上的一把椅子。

       朱红霞还算有眼色，两条凳子被她送到外面。

       门廊上的客人们都吃了起来，杜雨燕盛了一碗面，冲着里面道：“还不出来！“

       好一会后，朱红霞挪了出来。

       “吃吧！“杜雨燕说了一声。

       张小芳立刻讥讽，“来捣蛋还管饭呢？回头要不要把她当神供起来？“

       朱红霞手都伸出来了，这下又讪讪地往回收。

       “吃完给我们干活！”杜雨燕将碗塞了过去，“晚上卖粥和韭菜盒子！“

       张小芳吃惊，“还干啊？”

       杜雨燕点了点头，现在能补回一点损失，就补一点。

       又是一个忙碌到让人喘不过气的下午。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杜雨燕一边整着剩下的几个韭菜盒子，一边看向店里那个不知道扫了几遍地的朱红霞，“吃完就回家，好不容易出来，别再到处闯祸，替你妈想一想。”

       朱红霞拿着扫帚走到外面，“姐，我以后给你们当小工，不要工钱的，管饭就行！”

       “工钱？”张小芳直接被逗乐，“你想什么呢，按理这店里搞成这样，你还得赔钱。”

       朱红霞本就在自责，这下脸都红了，嗫嚅半天，“我回头抽空去拉板车，挣钱赔给你们。”

       杜雨燕一愣，“不上班？”

       “被开除了。”朱红霞低头道。

       杜雨燕忽然想到，她离开拘留所那天，朱红霞也被送去看守所，应该是留下了案底。

       “怪你自己，郭主任到你家跑了多少趟，说得明明白白，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非要闹。这下把工作丢了，满意了是吧？”张小芳没见过比朱红霞还蠢的人了。

       朱红霞撅着嘴，将头转到另一边。

       她只服杜雨燕一个，别人的话，朱红霞才懒得听。

       杜雨燕将装了韭菜盒子的纸袋递给张小芳，“你先回去，别把我奶和孩子们饿坏了！”

       “一起回吧！”张小芳脱了身上工作服。

       “这边还得收拾。”杜雨燕吐了口气。

       张小芳有些犹豫。

       倒是杜雨燕看了一眼朱红霞，“只要这丫头不捣蛋，不会再出事。”

       朱红霞脸腾地红了起来。

       张小芳到底走了，杜雨燕拿了两个韭菜盒子，塞进朱红霞手里，“忍了半天吧！”

       朱红霞就是个吃货，在拘留所拿了杜雨燕不少饼干，可今天硬是没伸手，看来是知错了。

       迟疑了一下，朱红霞接过韭菜盒子，狠狠咬了一口，眼睛立马亮了，“真好吃，姐，你手艺不错啊！”

       杜雨燕呵了一声，往门槛一蹲，打算喘口气。

       朱红霞坐到杜雨燕旁边，还特意挨近了。

       “什么时候出来的？”杜雨燕看向朱红霞。

       难怪听说为民小吃部卖假酒害死了人，她就觉得熟，原来就是朱红霞家的事。当初朱红霞说过，她是宝马镇的，杜雨燕也没在意。

       果然无巧不成书。

       “在拉板车？”杜雨燕打量着朱红霞。

       朱红霞手里的两个韭菜盒子已经下肚，这下也放开了，起身又拿了一个，“拉板车挺好，没有人管着，我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在家睡大觉。”

       “能干一辈子？”

       朱红霞摇头晃脑，“怎么就不能？”

       杜雨燕想了片刻，“我这边忙死了，你明天过来，三块钱一天。不过后天我就不干了。”

       这丫头也不容易。无奈杜雨燕帮不了太多。

       “我不是说了嘛，管饭就成！”朱红霞笑嘻嘻地回答，随即愣住，“为啥不干了？”

       “这是我自己掏钱做的买卖，就干到月底。”杜雨燕托着腮，“我得谢谢你，店是我跟郭主任借的。里面这些东西，我找人修带赔钱，血本无归！”

       朱红霞嘴巴张成了“Ｏ”形。

       杜雨燕想到一件事，“我知道武疯子不是你带过来的，不过那种脑子有问题的，你沾他干什么？”

       那疯子明显对朱红霞不怀好意。

       朱红霞顿时急了，抬起一只手，“我对天发誓，跟武疯子没半点关系！也就广德……马广德跟我哥说，武疯子他爷爷想让我跟精神病结婚，只要我答应，就找人帮我向厂里说好话，让我回去上班。”

       “你答应了？”

       “死都不答应！”

       杜雨燕松了口气，免不得又好奇，“老马和你家什么关系？”

       “我爸跟老马有不少年的交情，平常称兄道弟，在一块喝酒。”

       朱红霞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我爸出事之后，为民小吃部就拿了五百块钱抚慰金。老马跑来跟我妈报信，小吃部想赖了这事，我们要是一声不吭，就吃定了亏！”

       “那种人说的话，能信？对了，你那一回砸店，跟老马有关？”

       有些事情太好猜了。

       眼睛眨了几下，朱红霞点了点头，“为民小吃部太缺德。前头推托要向上面汇报，后头我们讨说法，又把我们甩到供销社。也就老马站我们这头。”

       杜雨燕要被这笨丫头气死，“老马真想帮你们，能唆使你闹事？真把你爸当哥们，会把侄女介绍给个精神病？用你脑子好好想一想！”

       “……哦！”

       “为民小吃部本来就是供销系统下面的单位，碰到出人命的事，它必须向上面汇报，由供销系统出面。这个道理，你真不知道？”

       朱红霞嘟着嘴，睁大眼睛看着杜雨燕。

       别人帮为民小吃部说话，朱红霞当他放屁。可这会儿话从杜雨燕嘴里出来，好像……有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