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正是昨天跟杜雨燕借水的母女俩。

       人家也认出杜雨燕，“姑娘，今儿又上班啦？”

       “还要上几天。要不进来歇歇脚，到咱们这儿吃两口？我们卖的是快餐，两菜一汤，鱼香肉丝再加个荤炒茄子、西红柿鸡蛋汤。”杜雨燕将人指了指菜盆。

       “闻着香！”

       “只要三毛钱加二两粮票，出来干活，就得吃好一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杜雨燕怂恿。

       老婆婆讪笑，“我们刚买了馒头，要不……明天再来？”

       虽然心里失望，杜雨燕依旧热情，“成啊，这样吧，你们到店里吃，我这儿有今天新做的炸酱，柜台上有水瓶，你们自己倒水！”

       母女俩互相看看，显然不好意思。

       “放心啊，这几天我做主，咱们为民小吃部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桌椅板凳放那儿，还不让人坐？您二位别客气。 ”

       张小芳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杜雨燕。

       她当了快十年的服务员，从没像杜雨燕这么低声下气过。

       你要说杜雨燕好脾气，可那晚闯进她家，把邱学斌的酒都打醒，杜雨燕那一脸的煞气，男人看着都怕。

       大概这就叫能屈能伸，一般人真学不来。

       “要不，我们就买一份，成吗？”老婆婆从怀里掏出钱。一来人家这么热情，二来自家女儿老盯着菜盆，一脸的眼馋。

       杜雨燕突然有了主意，“今天买一送一！”

       “这怎么成，我们有钱！”老婆婆直摆手。

       杜雨燕笑道：“婆婆，我可没别的意思。您二位来巧了，今天开张，正好有优惠。买一送一也就一天。回头你二位吃过，给我们提个意见，要是不好吃，我后面正好改进。”

       张小芳看傻了，杜雨燕这路数，越发教人看不懂。

       杜雨燕亲自把人送到店里，为她们倒了水，又拿过母女俩的饭盒，出来和张小芳一块盛起了饭菜。

       “用不着这样吧，一毛五一份，咱们不是要亏？”张小芳忍不住抱怨，她们总不能做赔本生意。

       杜雨燕冲着门廊下大声道：“今天全场买一送一，为民小吃部要回馈街坊们多年的支持，明后天咱们还有优惠。只要大家赏咱们这个脸，咱们亏本也高兴！”

       刚才她就注意到，远近站了好几位，都在往这边瞟。

       “我可听得真真的，买一送一是吧，能买半份不？”一个大爷上来了。

       “哪有这么难为人的，我们都亏本卖了，你还想怎么样？”张小芳直接急眼。

       杜雨燕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张小芳，对大爷道：“我瞧您就住附近吧，这样，您饭盒拿过来，我独给您一份。回头吃好了，您帮咱们宣传一下！”

       “这丫头爽快！”大爷顿时眉开眼笑，“放心，我给你当义务宣传员！”

       客人终于有了，开始是三三两两，到后面渐渐多起来。

       趁着暂时没人的工夫，杜雨燕从店里拿了粉笔，在门口挂着的黑板上重新写招牌。

       张小芳从里头出来，嘴里嘟囔，“这半卖半送的，亏到家了！”

       “不会亏的！”

       杜雨燕当然要挣钱，不过这会儿，先要把人气挣出来。

       为民小吃部对面的巷口，郭红武已经在那儿站了半天。

       刚才门可罗雀，郭红武就替那俩丫头着急。此时终于上了客，他还是着急。

       杜雨燕一直在大声吆喝，几乎没停过，笑容满面的样子像极了她爷爷杜老实。

       从杜雨燕身上，能看到老年间买卖人的吃苦耐劳和机灵活泛。

       可她价格压这么低，别把自己亏死！

       “各位街坊，今天为民小吃部大优惠，咱们新推出的快餐，买一份，再送一份……”杜雨燕的声音又传过来。

       一条胳膊搭在了郭红武肩上。

       郭红武一惊，转头看清是老马，脸便挂了下来，伸手将人拍开。

       郭红武跟谁都没说过，小晴和林嫂被押送汉源之前，他代表组织去见了两人。

       小晴拒绝会见，林嫂倒是出来了，哭着说后悔，辩解她们把那盒苍南竹荪拿走，只想吓唬一下郭红武，以后是要还回去的。可后头有人说，得把事情闹大，最好让杜雨燕坐牢。

       结果她们就信了。

       林嫂说的话不可全信，她和小晴都不值得同情，可最让人恨的是老马。两个女人进了监狱，他倒摘得一干二净。

       老马嗤了一声，眯着眼睛朝对面看过去，“老郭，这啥意思，都快关张了，还蹦两下？”

       “你管太宽了，我还没问你。”郭红武拿手点着老马，“那两个女的搞成今天这地步，你老马在背后做了什么？你要像个男人，别让女人替你背锅。”

       “胡说什么，又不是我进仓库偷东西。”老马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道：“算了，我有事找你。那个厨艺选拔赛的名额，该我的就得给我！”

       名额？

       郭红武都快忘了这事。

       “要不是任大平提了一嘴，我还不知道，为民小吃部有一个比赛名额。反正该我的得给我。回头咱俩一块去拿比赛通知。”

       “小吃部都没了，还什么选拔赛！”郭红武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老郭，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在小吃部辛苦那么多年，到头来这点小事，你都不给办。”

       郭红武就当没听见。

       以前名额就没打算给老马，现在更没门！

       老马脸拉了下来，语出威胁，“郭红武，你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你跟杜雨燕有生活作风问题，信不信我回头告到上面，你也不用回机关了！”

       老马当初是为民小吃部的招牌，郭红武见他都得点头哈腰，他还不信，治不了这家伙。

       郭红武被激出了火，“我把话撂这儿。你想把我搞臭，没问题，可不能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泼脏水！林嫂她丈夫是瘫子，可他脑子没坏。你干那些缺德事，老林手里有证据。你要真急着坐牢，老子帮你一把！”

       老马额头青筋跳了跳，“你……”

       “老子就等着你憋坏水！”郭红武丢下一句，掉头走了。

       “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今天为民小吃部大酬宾，快餐三毛一份，买一送一！”杜雨燕的声音又传过来，“明天还有优惠，不过没今天这力度了！”

       郭红武走了老远，老马还在往为民小吃部那边瞅，到后头，眼里露出了一抹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