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跟我推！”张小芳往四下看看，“你现在要人吧？我这几天没事，在家看到邱学斌就胀气……”

       “成！”杜雨燕干脆地道：“这钱算你们借我的，赚了我连本带利地还。你要帮忙就太好了，工钱一天三块。”

       张小芳斜过来一眼，“脑子有病吧，咱不搞资本主义那套。我就想帮帮姐妹……算了，钱还回来，你就当我没来过，走了！”

       知道把张小芳惹急了，杜雨燕一把将票子塞进口袋，笑道：“钱到我手了，搞不搞资本主义，还不是由我。那就这样，算你和主任入股，虽然只有三天的买卖，我七你们三，要赚一起赚，要赔也一起赔！”

       张小芳忍不住打量杜雨燕。她这脑子聪明是聪明，就是想法千奇百怪。

       还真有意思！

       “能挣得着钱？”

       “绝对！”

       “那就这样了，咱也做一回资本家。”张小芳有了试一试的想法。

       这天一大早，为民小吃部的门廊里，三张长条桌被拼在一块，两个盛了菜的大铁盆搁在了上面。

       开张生意，杜雨燕采取保守策略，只准备了50人份的快餐，着重在质量上下功夫。

       今天是两菜一汤，除了鱼香肉丝，凉拌莴笋叶被她放弃。另一道是烧茄子，用的是炒五花肉炼出的油，放上蚕豆酱，便是肉沫茄子的口感。

       有路人经过，应当是被香味吸引到，都要看上一眼，不过也就看一眼，随后便走过去。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没一个识货的！”

       老开不了张，张小芳急到开始抱怨。

       杜雨燕走到廊柱边，看着挂在上面的，自己亲手写的菜单。

       三毛钱加二两粮票的定价，与一般单位食堂的价格基本持平，应该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那天拉板车的老婆婆也说，三、五毛钱吃一顿饱饭可以接受。

       现在的问题是，第一单生意怎么开？

       “你这菜怎么卖？”一个背着工具包的小伙子走上门廊。

       “两菜一汤，三毛二两。”张小芳表情马上生硬起来。

       杜雨燕看了她一眼，有些话已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这还真不能怪张小芳缺乏服务意识。

       按七十年代的社会分层，国营服务员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后来的公务员。原因就在于，国营商业是当时社会资源流通的唯一管道。

       高人一等的自我认知，只怕从她参加工作那天就有了。

       让张小芳突然间转变过来，她别扭，杜雨燕也觉得别扭。

       “三毛钱，还不如吃食堂！”小伙子撇了撇嘴。

       “不吃还问？”张小芳的反应也在杜雨燕意料之中。

       小伙子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要走。

       “同志，等一等！”杜雨燕忽地将人叫住。

       小伙子回过头，“等什么？谁还敢买你们家东西！”

       张小芳火气噌地一下上来，“再说一遍？！”

       两人将要对线前的一刻，杜雨燕拉开张小芳，来了句冷笑话，“买我们的饭用票子，不需要胆子。”

       小伙子看了看杜雨燕，见她一脸笑眯眯，到底收了回去。

       “我们的菜吧，都是按照饭店的标准制作。”杜雨燕本着和气生财的理念，热情地招呼，“你包里有饭盒吧？不嫌弃的话，要不要来点咱们免费奉送的炸酱。”

       杨婶给的酱还剩不少，杜雨燕今天用蘑菇和胡萝卜熬出一大盘，打算用做搭头。

       小伙子从一脸惊讶，再到喜滋滋地拿出饭盒，盛了酱和杜雨燕随手送的一小勺鱼香肉丝离开，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等人走开，张小芳赌气地问，“就算卖不掉，咱们也不能白送吧？”

       “不白送，这就是潜在客户。”杜雨燕方才注意到了，小伙子背的包上“纺织二厂”四个字。

       套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纺织厂那么多人，总得有人告诉他们，为民小吃部卖的饭菜，不比他们食堂贵，味道还好出一大截。

       一定会有人感兴趣。

       张小芳打量着杜雨燕，迟疑地开了口，“你知道的吧？咱们小吃部闹出过人命。”

       刚才她就想提这事，听到小伙子一句“谁敢买你们的东西”，张小芳就开始慌。

       要因为一个跟杜雨燕没半点关系的纠纷，让她生意砸了，那得多亏啊！

       杜雨燕回过头，她当然听过，小吃部至少一半的人把这事当梗。

       “有个人……说是头天晚上喝了咱们这儿卖的酒，第二天就没了。也就一、两个月前的事。供销系统的领导都出了面，可到现在没人能说出所以然。小吃部门口被人放过花圈，还被人砸过，有一回差点失了火，直到闹事的被抓走，才算消停。”张小芳想到当时情形，还是心惊胆战。

       从那会儿起，按老马的话，为民小吃部就气数尽了。

       杜雨燕忽地觉得，这故事在哪儿听过。

       正在她努力回忆之时，张小芳站起身，“真没人买，咱们明天不做了，回头这些菜……”

       好吧，张小芳愁的是，今天投的钱要打水漂了！

       “别急，做生意属于玄学，说不定马上就客似云来！”杜雨燕还在给张小芳打气。

       这几天她踌躇满志，列好了三天菜谱，还做过预算，乐观估计，保本变现问题不大，还可能有10%以上的利润。没道理这刚开个头，就泄了气。

       “什么是玄学？”张小芳没听懂。

       杜雨燕一笑，“就是生意该来的时候，一定会来。对了，你饿不，要不咱们自己先开张？”

       张小芳跟她忙到现在，总不能教人空着肚子。

       从里面拿来碗，两人盛了饭菜，各自吃了起来。

       “你这手艺，到底跟谁学的？”张小芳边吃边赞。

       杜雨燕做菜的本事没得说。她家甜甜本来是挺怕羞的小丫头，如今只要大宝、二宝在家门口喊一声，她就知道人家做好吃的了，立马就能跑对门去。

       “祖传……”杜雨燕话说一半，忽地放下饭碗。

       有人拉着板车，远远地过来。

       杜雨燕赶紧迎上前去，“您二位中午吃了吗？”

       生意似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