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错呀？我这人打小直肠子，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过脑子，有时候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杜雨燕用力咬着每一个字，表情却又无比诚恳，“林嫂肯定能理解，主任这是不忍心你一边照顾家人，一边还被工作拖累。现在不就解决了。这世上啊，少了谁，地球都能转。”

       林嫂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咬牙切齿地道：“还是那句话，仓库我只交给小芳。除了她，谁都甭想碰！”

       “别什么都扯上我！”张小芳回得很不给林嫂面子。

       对这位表嫂，张小芳本来就没多少好感。刚才听到杜雨燕那句“谁拿钥匙，谁担责任”，她直接被吓出一身冷汗。

       张小芳曾在表哥家里，见过为民小吃部进的干虾，林嫂堂而皇之搁在厨房桌上，临走还说让她带回去一点。张小芳不贪小便宜，也懒得管这事。可林嫂太混账了，出事就想骗她背锅。张小芳实在庆幸，刚才把钥匙扔了回去，要不然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我接你这仓库，行了吧！”郭红武干脆亲自上阵，就怕耽误信用社查账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主任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话说回来，我是临时工，真要单独接仓库，大家伙也未必放心。”杜雨燕放低了姿态。她出这个头是在帮郭红武，可也不能把自己折进去。

       小晴退到林嫂身后，小声说了几句。

       “你也知道自己连根蒜都不是，告诉你，你要敢接仓库，我就到上面告你！”林嫂嚷嚷道。

       “你去告啊！林嫂，当初你接仓库的时候就是临时工，小吃部所有岗位，我都有权调配！”郭红武被这一顿胡搅蛮缠搞得耐心全失。

       杜雨燕倒也不急不慌，“这样吧，一人为私，二人为公，回头主任再安排一位，我跟他一个管仓库的货，一个管账，互相监督，清清楚楚，总不会出纰漏。”

       杜雨燕安排得明明白白，球也传给了郭红武。

       “这个主意好！”郭红武绷紧的脸终于松了松。

       “不行！”林嫂再次反对，回头看向小晴，明摆着还想讨主意。

       郭红武猛地一拍桌子，“我才是为民小吃部的主任，只要是这儿的人，就必须服从领导安排！”

       杜雨燕冷眼瞧着，小晴根本没理林嫂，径直朝会计室走去。

       有些人不过吃软怕硬，遇上动真格的，她们也就没辙了。

       “你们谁自告奋勇！”郭红武冲着众人问道。

       等了半天，没人肯出头。

       林嫂眼睛闪了闪，显然以为还有一丝希望，“我不走……”

       “我跟杜雨燕搭个伴儿吧！不过我要管账，仓库那么多东西，我看着就烦。”张小芳出了声。

       杜雨燕等的，就是张小芳。

       既然人员问题解决了，杜雨燕提议，“主任，那就赶紧吧！半天交接应该差不多，不能耽误林嫂的正事。对了，麻烦您到仓库监督交接。咱们清点存货，林嫂那边有多少，我们接多少，自己建一本账。至于和财务账面有没有差额，等信用社的人过来再核对。无论多的少的，都与我和张小芳没关系。”

       “就这么定了！”

       张小芳这会儿佩服杜雨燕到极点，说话简直滴水不漏。

       林嫂气急败坏到说不出话，倒是郭红武已经在催，“还愣着做什么，开始吧！”

       后院的仓库，杜雨燕还是头一回进，原本以为有多复杂，结果一看，也就那么点东西，却堆得乱七八糟。

       林嫂阴沉着脸，指着货架上几个铁罐，“6罐白糖，每罐5斤，看清楚没有？”

       杜雨燕数了一遍，随后搬下一个铁罐。

       “你干嘛？”林嫂眼睛瞪圆了。

       “当然是称重。不是讲好了吗，你有多少，我接多少！”

       林嫂表现得越不安，就代表问题越严重。

       “3斤5两，缺1斤5。”杜雨燕报着地秤上的数字，看了郭红武一眼。

       “怎么缺的？”郭红武直接问林嫂。

       林嫂梗着脖子，“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雨燕直接对张小芳道：“你记一下——短缺的存货，原保管员表示不知道情况。”

       “写这个干嘛？”林嫂脸皮子抽了抽。

       杜雨燕没理她，冲着张小芳递了个眼色。

       就算林嫂虎视眈眈下，张小芳该记得都记了，又在铁罐上做了个标志。

       等杜雨燕抱下第二罐白糖，林嫂的脸都气青了，“有完没完？”

       “仓库要是有还给你的一天，林嫂也要这么仔细。”杜雨燕淡淡地道。

       应该没这可能了。

       “这个缺了一半，正好两斤五两，记下吧！”

       “你们合起伙来整我！”林嫂一下坐到地上，双手拍着腿，干脆撒起了泼。

       郭红武咬紧了牙关，他肠子都要悔青了。他向来用人不疑，结果……就是这个结果？

       张小芳鄙夷地扭过脸，回头得跟自己妈打好招呼，以后这门亲戚真不能走了。

       林嫂见没人理，自己又站起来，扯住郭红武袖子，“小晴呢，她知道仓库的事！”

       没一时，小晴被郭红武派人叫进仓库，接过张小芳记的账，随便瞟了一眼，“我一个会计，叫我过来，有什么意思？”

       林嫂正慌得一批，看到小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是冤枉的，人家送过来就缺斤少两，怎么能怪到我头上，你给我作证！”

       郭红武快被气出高血压，“人家缺斤少两，你收的时候都不看？”

       “不看！”林嫂还在犟。

       杜雨燕没忍住笑出来，早听说过“无知者无畏”，今天看到活标本了。

       等了半天，小晴没帮腔，林嫂急中生智，“小晴，杜雨燕说要查你的账！”

       还能睁眼说瞎话？

       杜雨燕懒得理会，伸手拿过货架上一盒苍南竹荪，仔细看了起来。

       小晴成功地被激怒，冲着杜雨燕道：“我的账哪有问题，有本事你指出来，别睁眼说瞎话。一个临时工还翻上天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听林嫂瞎扯，雨燕根本没说这话。”郭红武说了句公道话。

       小晴冷笑，“我看明白了，仓库到手了，又想抢财务。让她有本事来抢，我等着！”

       “杜雨燕，你听好了，小晴她公公可是大领导，她男人也是机关干部，想治死你，跟捏只蚂蚁一样！”林嫂也打算趁机跟出去。

       郭红武拉长了脸，“林嫂，今天这事严重了，我马上就向上级打报告，谁的公公也干涉不着！”

       “你敢？！”林嫂猛地站住，用尽全力吼出了一嗓子。

       “行了，我批你的假，想请多久我都批！”郭红武额头上已经冒出了青筋，“你不是想跟老马一块走吗，拿《调动表》过来，我给你们盖章！”

       杜雨燕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原来郭红武也知道那个八卦。不过，他处理问题手法还是不够硬，这种时候还说什么调动，直接就该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