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红武终于被惹毛，“姑奶奶们，你们拿的可是公家的工资，干点事儿就那么难嘛？我跟你们说白了，现在是小吃部生死存亡的关头，这一掉链子，大家都得不着好！”

       林嫂嗤笑，“什么生死存亡，小晴她老公公都说了，上面文件眼看着下来，没几天就一拍两散了。”

       本来瞧热闹的众人，一片哗然。

       “主任，这就定下了？也没说怎么安置咱们啊？”有人被吓到。

       “为民小吃部不能倒，也不会倒！我在机关大楼待了一上午，领导初步同意，关店的事暂停，还鼓励咱们，咬着牙也要坚持下去！”

       “主任，你这叫不厚道，为了你芝麻大的官位，还要拉上大家伙垫背。”林嫂可着劲拆郭红武的台。

       杜雨燕快听不下去了，前世她手下要有林嫂和小晴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早开除八百遍。

       “就这几天，常山县信用社派人来咱们这儿查账，你们尽量配合！”郭红武都被逼到这份上，却连“必须配合”都不敢讲。

       “没空！”林嫂明显打算硬杠郭红武，“我男人要到县医院瞧病，我得请假！”

       郭红武气到憋得脸通红，一甩手，“那你快去快回！”

       “我哪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我男人什么个情况，供销系统的全知道。他是工伤，瘫痪了这么多年，就剩半条命。我得在跟前侍候，万一出了三长两短，老郭你赔我男人的命？”

       “林嫂，你到底想怎么样吧？”郭红武明显没了办法。

       “查账往后拖几天，她就这意思。”小晴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杜雨燕很想摇头。郭红武应该是想把事情做好的，无奈缺乏管理者应当具备的能力。

       林嫂死活不肯配合查账，小晴又在后面递刀子，有点洞察力的，此刻完全可以看出端倪。

       小吃部的账目绝对有问题。

       刚来的时候，听说为民小吃部会计与出纳是同一个人，杜雨燕都吃惊了。她还特意问过车大嫂，才知道宝马镇上，许多规模小一点的企业，基本都是会计兼出纳，这种缺乏监管、全靠自我道德约束的财务模式，漏洞未免太大。

       此时观察着林嫂和小晴的表情，杜雨燕隐隐预感，郭红武后面麻烦会很大。

       “这样，找个人代管你的仓库，这总行了吧！”郭红武也是搞得没了办法，“不能因为你，让我贷款的事黄了。”

       这种事还需要商量？

       杜雨燕收拾饭盒，决定去洗碗。

       实在听不下去了。

       “那就张小芳吧！”林嫂冷不丁松了口。

       郭红武只考虑几秒，便甩了甩手，“你们自己商量，反正查账的事不能拖。”

       林嫂很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朝着张小芳挥了挥，“芳啊，帮嫂子一个忙。钥匙交给你保管，这一屋子人，嫂子只相信你。回头等你哥看完病回来，我请你去工农兵下馆子。”

       杜雨燕正好与张小芳擦肩而过，不免瞟了她一眼。

       林嫂的丈夫与张小芳是姑表兄妹，林嫂只信得过张小芳，道理上能过得去。

       只是……

       水池边上，杜雨燕低头洗碗，隔着哗哗的水声，听着身后动静。

       “钥匙我可以给你看着，真要来查账，我把仓库打开，不过什么事都别找我。”张小芳出了声。

       杜雨燕忍不住回了一下头。

       “主任，就这么定了啊！”林嫂这下倒急不可待。

       说话间，那串钥匙已经递到张小芳手上。

       “等一等！”

       听到有人出声，众人全转过头。

       杜雨燕走上前，“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记得在乡下的时候，队里仓库墙上写着标语——仓库重地，闲人免入。我觉得吧，公对公，私对私。仓库里面都是国家财产，谁拿了钥匙，谁就得担下责任。”

       后面还有一句话，杜雨燕是特意看着张小芳说的，“万一丢了什么，钥匙在谁手里，就得找谁担责任！”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杜雨燕不想看这傻丫头掉进坑里。

       林嫂脸色顿时变了，“你什么意思，她是我小姑子，你说我要害她？”

       杜雨燕没理会林嫂，又看了张小芳一眼。

       如果张小芳听不明白意思，杜雨燕打算转头就走。

       张小芳愣住，定定地瞧向杜雨燕。

       “一个临时工，管得还挺宽。”语出嘲讽的是小晴。

       “嫂子，我干不了这事，你找别人吧！”张小芳的反应，到底没让杜雨燕失望。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主任那点事儿，不就一个临时工，值当你这么豁得出去？行，你不是惦记着仓库吗？钥匙给你了！”林嫂冲着杜雨燕吼起来。

       杜雨燕脸阴沉了下来，

       郭红武脾气再好，听到这话也得暴躁，“林嫂，我郭红武什么人品，大家伙都看得见！我是男人无所谓，你这么说小杜，就过分了！你不是不想交仓库吗，那就别交了！我明天就请示上级，咱们为民小吃部立刻解散，这下都满意了吧？”

       看到郭红武额头青筋都冒出来，众人全不出声了。

       杜雨燕拧起眉头，郭红武要是被个泼妇一激，就撂了挑子，她还真是看错了人。

       不过，此刻杜雨燕满脑子都是厨艺大赛，就算郭红武想撂挑子，她杜雨燕也不能答应。

       林嫂自觉占了上风，心下得意，不免有点收不住，“什么叫过分，我亲眼看见你们……若要人不知，那你别做呀！”

       她才不管杜雨燕跟郭红武到底有没有那桩子事，这脏水就是要泼上去。

       这个杜雨燕贼坏。昨晚老马先走，林嫂离开之前，还在琢磨到底是谁进了后院。转了一圈后，她在老槐树后头，看到了搁在那儿拖把和水桶。

       这种时候不先下手为强，万一这女的到外面乱说，她的脸丢了不算，每年的妇女模范补贴也拿不着了。

       “你……”郭红武气得直跺脚。

       小晴在旁边乐了出来，“没想到还有这事儿，要不是林嫂说，大家伙还不知道呢！”

       就在所有目光都投到杜雨燕身上时，杜雨燕突然也笑了，“还有这种事吗，我就不说清者自清了，大家有兴趣，找个机会再聊一聊。现在咱们讲正事。主任，既然林嫂诚心想把钥匙给我，我也不好推辞。昨天我还在后院听谁说，以后要跟着那谁去工农兵饭店。海阔天空的，您也拦不着。”

       “你有什么证据？”林嫂气到直哆嗦，情急之下，还借了杜雨燕一句话，“清者自清！”

       杜雨燕貌似愣住，好一会哭笑不得，“奇怪，我刚才指名道姓了？”

       四下有人窃笑，看来林嫂那点破事，知道的不少。

       林嫂整个人僵住，脸红一阵，白一阵。

       杜雨燕看了看柜台后面的座钟，“时候还早，主任，不如现在就交接仓库，看里面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你、你血口喷人！”林嫂彻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