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燕被轰了出来。

       当着她的面，钱老师狠狠推上李丽英的房门。

       同样被赶到外头的还有李师娘。此刻她紧张到，死死抓住杜雨燕的手。

       两人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将耳朵贴在门上。

       “丽英，你要自己做决定。”钱老师坐到沙发上，又恢复了一向的矜持，“咱们开诚布公吧！说出你的条件。我能答应就答应，不能答应……也无关大局。“

       李丽英必须明白，别想用一张《谅解书》，卡住他们脖子。

       好半天后，李丽英终于出声了，“钱老师，是杜雨燕非要管我们家的事。”

       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钱老师知道，李丽英的脑子又回来了。

       那个胡搅蛮缠的乡下女人一定会得到她该有的教训，不过现在，不是重点。

       “只要你签了字，一切都好商量。”钱老师顺势缓和了语气。

       “我师兄……”

       “黎潇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钱老师在心里冷笑，李丽英也是蠢，甘心被杜雨燕当作跟严家谈判的傀儡。

       李丽英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犹豫了，“派出所……能随便放人啊？”

       “不用你担心，严局长跟市局的人很熟，打声招呼，就能把人弄出来。”

       又迟疑了一会后，李丽英从口袋里掏出那份《谅解书》。

       钱老师一下站了起来，走到李丽英面前，忍住心中嫌弃，帮她捋了捋头发，“非要闹到这么僵才好？等这事结束，我再来你家，亲自跟你妈提亲。”

       李丽英低了低头，“他们都说，严鹏以后要……瘫了，我不能在他身上耗一辈子。”

       钱老师脸色变了变，不悦地道： “不要听外面人乱说。医生看过片子，他这种先天性的毛病，很多人都有，不影响正常生活。我希望你们早点结婚，我也能赶紧抱上孙子。”

       只要能救儿子的命，钱老师也勉强认下这儿媳妇。

       门突然从外面敲响，李丽英抿了抿唇，将手里的《谅解书》递给钱老师， “对不起，你们先放了师哥吧，我马上签字。”

       她这半天白说了？！

       “你……”钱老师气到胸口作痛。

       “丽英，和钱老师谈得怎么样？”

       拉开的门外，杜雨燕笑呵呵地站在那儿。

       钱老师彻底被激怒，冲着李丽英道：“我自然有办法让严鹏全身而退。从现在开始，我不需要你签任何的字。可你们给我记住，黎潇会一辈子待在监狱！”

       钱老师刚踏出李家，杜雨燕便冲向里间的五斗柜。

       “录上了？”李丽英等着车离开，才敢问出声。

       杜雨燕将磁带倒放了一点，打到最小音量，随即冲李家母女点了点头。

       李丽英早已全身透汗，听到这句才终于放心，又忍不住嘟囔，“姐，我忘了两句没问。”

       “关键的已经有了。”

       杜雨燕想要的，无非是钱老师亲口承认严鹏的病。

       今天这场戏，她要先把人气糊涂，再由李丽英套钱老师的话。

       李丽英的台词，是杜雨燕事先写好，让她照着背的。

       “就冲丽英今天这表现，我就等着你金榜题名！”杜雨燕鼓励了一句。

       李丽英笑了。自从爸爸去世，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后面怎么办？”李师娘问。

       后面……

       杜雨燕该去见一个人了。

       拘留所会见室里，杜雨燕与黎潇相对而坐。

       “这衣服挺适合你。”黎潇先开了口。

       杜雨燕没有搭茬，主要是因为……尴尬。

       此刻身上穿的，是黎潇那天为她买的卡其色外套，称不上适合，大了至少两个号，像个面袋挂着，一路晃晃荡荡。

       主要是突然变冷，她从医院出来前，随手抓了一件。

       现在搞得，像是她要借一件衣服，表达某种意思。

       “这是杨旭让我给你带的书。”杜雨燕将几本法律读本，推到黎潇面前。

       按杨旭的说法，黎潇准备为自己辩护，而这些书都是他平时买的。

       好吧，杜雨燕很难相信，一个小学毕业的人会喜欢连她都觉得晦涩难懂的法律。

       “怎么现在才来？“黎潇语气里多少带些抱怨。

       抱怨归抱怨，人来了就好。

       郁积在黎潇心底多日的焦躁，在见到杜雨燕这一刻，已经奇迹般地消失。

       杜雨燕避开对面的视线，直入主题，“证明你清白的证据，我已经拿到。”

       “你是说……”

       “严鹏做了CT检查，他是颅后先天性蛛网膜囊肿，而你和他发生冲突时，攻击的是他面部。明白我的意思？”

       黎潇不由坐直。

       昨天的审讯中，得知严鹏病历报告已经出来，确定是脑部外伤，黎潇有种说不出的沮丧。

       黎潇坚信自己清白，但法律讲求证据。

       可他……没有。

       不管杜雨燕拿来的证据能不能派上用场，对于黎潇来说，至少妻子相信他的清白，这足以让他又有了勇气。

       “多谢！”黎潇握住杜雨燕的手。

       杜雨燕没想到黎潇会来这一下，本能地想把手抽回去，结果那家伙攥得死紧。

       算了，还是先说正事。

       “是一盘录音带，我一会就送去派出所。”

       黎潇目光灼灼地盯着杜雨燕。

       在老脸烧起来前，杜雨燕果断抽出手，“就这样吧，我得走了！”

       “再说一会儿？”

       这才坐了几分钟？

       杜雨燕本来要站起，想想又坐了回去，“那就谈谈严惠芳的事。”

       黎潇一头雾水，“她什么事？”

       观察了片刻黎潇的表情，杜雨燕决定把话说清楚，“我已经知道，你和她没有……一腿。”

       可惜有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黎潇的反应是……完全懵住。

       “就是你没有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杜雨燕没时间跟黎潇掰扯，起身准备出去。

       一名管教干部从门口探进头，朝着里面说了句：“黎潇，刚接到通知，对你的刑事调查正式结束，案子今天就要发到检察院，收拾一下东西，你要换地方了。”

       杜雨燕猛地停住，瞧着那位民警，“去哪儿？”

       “看守所，后面就要进入刑事审判程序。”

       杜雨燕急了，“我还有证据没交呢？”

       “不收了。“案情基本清楚，家属提交了受害者诊断报告，并且要求从严从快审判。”

       杜雨燕嚷了起来，“他们要求，你们就听？我还要求实事求是查清案情呢，你们听不听？”

       “雨燕！”黎潇叫住杜雨燕，“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

       “没有证据，你怎么处理？”杜雨燕瞪过去一眼，抬脚出去之前，又回身叮嘱，“黎潇，给我听着！进刑事程序又怎么样？不就上法庭吗，回头我给你作证。这官司，咱们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