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严惠芳明显有些焦躁。

       钱老师音量立马提高八度，“还要妈再说一遍吗，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你。他还算聪明，知道自己不够资格，没敢对你染指，要不然你爸早对他不客气！”

       杜雨燕不自觉用拳头托住下巴。

       黎潇说过，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严惠芳，杜雨燕没信他的话。

       现在看来，冤枉那家伙了？

       “这件事早就过去了。”严惠芳声音又低下来。

       “希望你心里真这么想。这一次不是为了你，是为你弟弟。谁都不许欺负我的孩子们。他当初一定要让你弟坐牢时，就该考虑到，会有什么后果。”

       这话……够霸气！

       杜雨燕正听得入了神，一辆吉普车远远开了过来。

       “芳芳，晚上你去李院长家，把你爸两瓶竹叶青送去。你跟他说，那份CT报告不要放在鹏鹏病历里，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病房的医生护士绝对不许对外透露他的任何情况。”钱老师侧过头吩咐，“等鹏鹏病好，局里会安排他们去外地进修。”

       杜雨燕拳头不由一紧。

       车停了下来。

       钱老师迎上前，一改方才的冷傲，笑盈盈地问，“老秦，怎么又过来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家老严说了好几次，等孩子病好，一定要请你到家里坐坐，我亲手做几个小菜。”

       “钱老师客气了，我没帮上什么忙，说来还对不住，才疏学浅，差点误诊，多亏王院长点拨，要不然我真没脸见老严了。”从车里下来的，正是去见过王老爷子的秦医生。

       “那就更要谢你，老严之前托了不少人从中引见，都没请得动王院长。”

       秦医生摆了摆手：“应该是弄岔了，王院长这人没什么架子。对了，颅后窝蛛网膜囊肿不是什么疑难杂症，鹏鹏又是先天性的，王院长不建议长途转院，他那儿有床位，随时能过去。当然，要看你们两口子的意见。”

       廊柱后的杜雨燕在心里喊了声“Yes！”她想要的就是这个答案。王老爷子果然是大神，从一张模糊的X光片，就能给病人做出完全不输于CT机的诊断。

       “不用了，老严和我讨论过，还是要送到外地医院。”钱老师语气坚决。

       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冲着边上的严惠芳点了点头，便毕恭毕敬在旁边等着。

       杜雨燕在心里啧啧，毕国胜手里再拿个拂尘，就是一副标准的奴才相。

       “老秦，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和老严登门向王院长致谢？”钱老师也是个周到人。

       “这倒不用，老爷子一辈子都是臭老九的脾气，除了看诊教学生，就是搞他的医方。这应酬的事儿，他还真不喜欢。”

       这边又寒喧几句，秦医生由严惠芳领着，一块儿进了里面。

       钱老师转头看向毕国胜，“小毕，那边《谅解书》签了？”

       毕国胜有些迟疑，“让我明晚去拿，钱老师不用担心，没有多大问题。”

       “她到底想拖什么？”钱老师明显有些火了，“以为黎潇还有机会出来？”

       “李师娘像是听进去了，我都跟她们说了，要发挥人道主义精神，总不能看着人死吧！”毕国胜陪着笑道。

       钱老师拿眼瞅了瞅毕国胜。

       毕国胜突然反应过来，钱老师把她那儿子当宝，谁都不许说严鹏坏话，他刚才那句死啊活的，戳到了钱老师软肋。

       这种时候，毕国胜憋住额头的汗，赶紧打了个岔，“以前黎潇在后面出主意，李丽英才敢不听话，现在没人当参谋了，我瞧着她撑不了多久。”

       又一辆车过来时，钱老师再次变身大方从容的女主人，这一次亲自陪同客人们往病房走。

       “同志，我看你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到底看哪个床的？”杜雨燕旁边忽地站上了人。

       杜雨燕转头，认出是一直坐在玻璃门后的门卫，刚才两人还对视了几眼。

       毕国胜就在不远处，杜雨燕不能打草惊蛇，于是低着头，一脸无辜地道：“大叔，我听同乡说，这边需要打扫卫生的，我想找点活干。同乡说了，让我在这边办公楼外头等着。”

       “你找错地方了，办公楼在那头。”门卫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又叮嘱，“赶紧走吧，这个病房进来出去的都是大干部，你待在这儿不合适。”

       杜雨燕赶紧道了谢，借着廊柱的遮挡，往台阶下走去。

       玻璃门里，趁着客人们正在欣赏庭园景致，钱老师回了一下头。

       不到一秒，毕国胜凑了上去。

       “你去打声招呼，我明天晚上去看李丽英。”钱老师吩咐。

       钱老师明天要御驾亲临李家这事，还是杜雨燕晚上去还自行车时，听李丽英说的。

       而现在，杜雨燕把她在干部病房外面听到的那些，原原本本告诉了李家母女。

       最激动的非李丽英莫属，“姐，咱们明天就去派出所！”

       杜雨燕却摇了摇头。

       真相的确有了，可她们拿不出证据。

       钱老师早有提防，想取得严鹏的CT报告几乎不可能。

       “李婶在吗？”外面来了人。

       李师娘答应一声，便往外走。

       杜雨燕正看着李师娘背影，李丽英怯怯地问，“姐，去派出所也没用吗？”

       “人家不会光听我们说的，要的是立得住脚的证据。”杜雨燕仰起头，她也很苦恼啊！

       明天严家收不到《谅解书》，绝对会有所动作。姓严的有权有势，而以钱老师的精明，想要取证会更加难。

       李丽英长叹了口气，神色又黯淡下来。

       杜雨燕也陷入沉思。

       “姐……”李丽英忽地说了声。

       “说啊！”杜雨燕回应。

       “杨旭傍晚又过来，他说师哥带话，想见见你。”

       “……以后再说吧！”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看黎潇，而是要想办法帮他翻盘。

       李丽英又是一副愁肠百转的模样，“都是我害的。”

       “胡说什么！”杜雨燕坐了过去，瞧了李丽英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以后打算怎么办？”

       事情总有过去的一天，可李丽英能不能过这道坎，至少现在看来，有点不乐观。

       李丽英眼神有点呆滞，好一会才摇了摇头。

       “想不想上大学？”

       李丽英没有什么反应。

       “我有确切消息，今年要恢复高考，也就一两个月后的事。”杜雨燕拍拍李丽英的手，“拼上一把，靠自己的本事，考到外面去，彻底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比起自怨自艾的李丽英，杜雨燕更乐见，一个愿意自己振作起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