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盟主之托(二)欲托剑主
作者:冬冬格尔      更新:2021-10-22 11:42      字数:3484
       展随空忙跑出门外去,四下打量了一下,却又没发现行人。而鹿儿却兀自嚷着要吃糖,并声称他闻到了糖的味道,卖糖的一定在附近的什么地方,还扯着他的衣袖不依不饶的。

       展随空仿佛也闻到了一股弥漫开来的甜香之气,忙许诺等吃完了饭一定给他买。

       鹿儿一听不是现在给他买,马上就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却也没再继续坚持了。

       展随空又安慰了一下鹿儿便回屋去忙活去了。此时,奇天云见西门伞和沉石要谈什么重要的事情,而自己又是与此无关的,为免乏味无趣,便索性走出屋去弯着腰跟鹿儿聊了起来。

       沉石继续道:“关于此物遗失的原由,下次再跟庄主细说吧,这次我奉师命来找庄主,就是想将此物托付给庄主的,不知庄主意下如何?”

       西门伞悠然道:“为何会想到交托给我呢?”

       沉石答道:“一则,家师深信,西门庄主绝不会贪图此物,当然也不会因此而遭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家师之所以选择让西门庄主代为保管,最主要的目的却不在此,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条理由。”

       西门伞点头道:“愿闻其详。”

       沉石叹了一声道:“此物到达陆府之后,家师总感觉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将自身的身家性命都赌上去,我曾劝他不必如此悲观,以陆府在武林白道的地位,即便真遇上了什么灾祸,必定能逢凶化吉的,可家师却认为眼下实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倘若赌输了的话,他的盟主之位不保是小,而由此而来的事端势必会引起整个武林的动荡,那个代价可就太大了。

       “家师心想,与其担心此物落入歹人之手,倒不如找个可靠的人传给他,假如将来事情真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可由此人继承此物,以断绝歹人之念。”

       西门伞耸然道:“你是说陆盟主是想等将来他的盟主地位受到动摇后,便另择盟主人选?”

       沉石点头道:“正是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家师也绝不会动此念头,因为如此一来,难免也会让那些宵小之辈蠢蠢欲动,世人本就是经不起诱惑的,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家师想将此物交由庄主保管,待局势无法控制之时,便传给可靠之人。”

       西门伞疑惑道:“却不知陆盟主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呢?”

       沉石答道:“有!而且此人的身份,当今之世恐怕唯有庄主是最清楚不过了1

       西门伞诧异道:“哦?你说的是何人啊?”

       沉石朝门外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用手指蘸着酒碗里的酒在桌上写起字来。

       待写成之后,西门伞低头一看,却是“剑主”两个字,微一惊异,也没说什么,顾自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沉石擦去桌上的两个字之后,他才问道:“陆盟主怎么会想到此人呢?他怎么就确信此人乃是可信托之人呢?”

       沉石表示赞同道:“其实刚开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师傅也并不清楚此人究竟是谁,况且庄主要遵守祖训,也不便相问此人究竟是正是邪,但是家师却说他断定此人不管是正是邪,绝不是那等唯恐天下不乱迫害苍生的大奸大恶之辈,所以才敢将此物交托此人。”

       西门伞更加不解道:“既然连人都没见过,又不知道是谁,凭什么下此断言呢?”

       沉石迟疑了一下,显然他自己也有些心里没底,过了片刻之后才道:“家师说,他是凭借这些年来此人的所作所为总结出来的想法。众所周知,大约七年前山庄撤离之后,此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在江湖上,家师心想这些年来此人或许正如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在隐秘之地参悟神通。”

       说到此处有些口干舌燥,便喝了口酒继续道:“而直到江湖上盛传此人修成剑法后,此人还是没有以真实面目现身于江湖,家师也猜不透此中因由,初步推断此人应该是在等待一个现身的最佳时机,由此可见,此人即便不是心机颇深之人,但是有如此之深的耐性,自然也是谋定而后动之人,做事不会凭一时意气,凭一己之私,能全盘考虑事情,有这些品性,足可以担当大任。”

       西门伞闻言愣了一愣,这些事情,他倒是从未想过,到底是陆先机言过其实,还是他一直都忽略了这些事情呢?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也端起酒碗慢慢啜饮着,一边还扭头往门外望去。

       奇天云正跟鹿儿比划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便指着街道的一端道:“好,咱们一起去买糖吃,走1说着就牵着鹿儿的手往前走去。

       沉石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朝那边看了一眼,不禁莞尔一笑。然后又望着西门伞,等着他表态。

       西门伞慢悠悠地收回目光道:“令师真能确信此人必定是胸怀大志,有一番大作为的人吗?我看未必吧,这些年来,连我都想看看此人究竟会有何作为呢,到现在我已经不指望他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人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他能从拥有宝剑而遭来的杀身之祸之中幸存下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这番话说来轻巧,但是在沉石看来,却无异于将武林盖世奇才,混同于普通的市井之徒那么荒谬绝伦了,这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倒还可以当做无知之徒信口雌黄,但是却偏偏是出自西门伞之口。

       谁不知道西门世家世代镇守神剑,与神剑朝夕相处,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剑在武林中的名气了,西门世家之所以叱咤一方,有大半的原由便是与此剑有关,西门伞又怎会如此小视得此剑之人呢?不过这会不会是西门伞有意这么说的呢,实则另有深意?

       然而,沉石终究还是不敢苟同西门伞的这种说法,便忍不住道:“庄主此言差矣,想这百年来,谁人不知道此剑威名?谁不知道得剑者必定是武林不世出的人物,又岂会是寻常人?师傅也常说此人笑傲武林之时,便是盟主之位往后传承之时了,庄主怎么反而对此不以为然呢?”

       沉石正打算再说什么时,却见西门伞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沉石愣住了,在灶间忙活的展随空也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活,都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发笑,便都等着他的下文。

       西门伞言归正传道:“你可曾见过那些初次学剑的人,第一次拿着宝剑,便信誓旦旦地宣称将来要做全天下最出色的剑客?”

       沉石想了一下才道:“师傅曾经也收过一个才学剑数月,便自称已练成绝妙剑法的弟子,因为是师傅平生的好友之子,不好推脱,师傅才收了他,后来他离开师门后,便再也没在江湖上听到他的名字了,听说是有一次跟黑道中人比剑时中剑身亡了,但是没人看到他的尸首,也没人知道是何人所杀。”

       西门伞便道:“你不觉得那个得了宝剑才七年的剑主的剑术,也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吗?你见过有谁才学了七年剑法便能称之为绝世剑客的?世人对剑主的赞誉之词岂非太过言过其实了?”

       沉石吸了一口冷气道:“庄主莫非是说,那位剑主本来是不懂剑法的,他的剑法乃是从得剑之后才开始修练的吗?”

       西门伞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那时当然了,任何剑客对宝剑的剑性的精通莫不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的光阴,那些自以为得了什么神兵利器,便能纵横天下所向披靡的人都是无知浅薄之辈。所以多年来真正试图凭一己蛮力取得此剑之人,莫不是些初出茅庐血气方刚,又或是孤注一掷想借此扬名立万之辈,而真正有武学修养的武者莫不对此嗤之以鼻。”

       沉石瞪大了眼睛,在灶间的展随空自然能猜出他说的到底是何宝剑了,便也同沉石一样惊讶,犹疑间,险些烧糊了菜。

       这番话,西门伞显然以前从未对人说起过,不然的话,早已传遍江湖了,以守剑成名的西门世家的掌门人居然还会对此剑如此小视,不过这或许是久与此剑相伴的缘故吧,通常也有人羡慕别人家的宝贝,但却对自家的宝贝不屑一顾的,但是应该不会有人小视那等天降神物吧?

       西门伞拿起酒壶来时,里面已是滴酒不剩了,便拿起地上的一个小酒坛子来,在碗里倒满了酒又给沉石倒酒。沉石忙用双手端起了酒碗接着。

       西门伞顾自端起碗来啜了一口便放下道:“其实在西门世家历代庄主间一直流传着一条训诫,我说的不是那条绝不以私心占有此剑的训诫,而是另外一条。”

       展随空一边忙活,一边侧耳倾听着,沉石也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只听西门伞接着道:“我记得我父亲跟我说过,此剑将来必定会落入不懂剑法之人之手,而得此剑之人必定会由此,摒弃所有能从别人那里学来的剑法,自己去探寻一套剑法,而在此过程中,才慢慢开始修练剑道。所以他跟我说,假若将来在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剑主的诞生的话,须得将此人视作初学剑法之人,绝不可将此人视作天纵之才,否则的话,将众多期望贯注于一个全然没有剑道修养的人身上,势必是一件险如累卵之事。”

       沉石张开的嘴巴久久无法合上,如此说法等于全盘否定了,陆先机想要将大任寄托于剑主身上的迫切想法。而且也几乎将那位武林中人皆看做天人下凡的剑主,看作普通至极,甚至是剑法都没有起步的人了。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可以肯定的是,西门伞之所以选在如此隐秘的时刻说起这件有违世俗之事,就是不想陷入湮没于悠悠众口的莫大灾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