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言一双白皙的素手将面上的书拿起，一双淡然的水眸显露出来，水眸微动，透过窗户的方向看向芷姨娘的院子，幽幽开口：“今日晨起时分，芷姨娘那儿的乱子何曾停过。”

       冬梅灿然一笑，定声道：“夫人，这当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如今，青荷当上了姨娘，她怕是要气死了，心有不甘，定会同大爷理论。”

       “是啊！”沈素言面色淡淡，透着轻飘飘的愉悦，单根手指卷起耳前的碎发，一圈一圈的绕上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顾安宁不得不承认，前来见芷姨娘，他有几分硬着头皮的味道。可转念又想，这顾府的主子可是他，若芷姨娘贤良淑德，想来也能够体谅他给青荷姨娘身份之事。这般思来，心中倒是有了几分畅快。

       那婢子在前引路，一进门便大喊了一声：“姨娘，大爷到了！”

       芷姨娘听到这声喊，肆无忌惮的嚎啕大哭起来。

       顾宁安一听，脚下的步子顿了顿，眉头紧皱，竟顿生了退缩之意。可眼下这番情况，若是退了，实在不妥。他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一进门，便瞧见了身子匍匐在床沿，面容狼狈不堪的芷姨娘。

       他心中莫名一骇，只觉眼下的芷姨娘如同索命鬼一般，心底顿时沉甸甸的，喉咙也似是被棉花堵着，平日里亲昵的称呼，此时怎么也唤不出。

       婢子也想顾安宁怕是被如此狼狈的芷姨娘给吓住了，慌张的叫来另外三名婢子，四人手忙脚乱的为其梳洗一番，才勉强入了顾宁安的眼。

       婢子搬来凳子放在床边，顾安宁走过去坐了下来。

       芷姨娘暗示众人退却，屋内只剩下顾安宁和她二人。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倒顿生了让人窒息的感觉。而芷姨娘也已止住了哭声，周围的安静让她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冷静下来之后，倒是能好好的盘问盘问眼前的顾安宁了。

       心底想的是盘问，可是话语上不免还是要委婉些，说到底，他是顾府的主子！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伸过去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白嫩的脸颊上，一双含着泪的眸一眨不眨的瞧着她，凄声道：“大爷，芷儿病了。”

       “病了，就该让郎中给你好好瞧一瞧。”

       “大爷，您不问问芷儿为何命婢子前去唤您？为何在您一进门的时候哭么？”

       顾宁安直觉她是在套他的话，心有不耐，皱眉冷声开口：“这同你的病又有何关系！”

       芷姨娘哽了哽，心酸的厉害，轻叹一声，凝眸瞧着他：“因为芷儿得的不是旁的病，是心病。这种病，只能大爷您来医治。”

       顾宁安的心里不是没有芷姨娘，故而在听完她这番话之后，有些理亏。揶揄片刻，方才开口：“有关青荷之事，我本是打算……”

       “大爷！”芷姨娘抬手捂住了他的唇瓣，让他未说完的话方又回了肚子里，眸光微颤，泪光闪闪，幽怨道：“大爷，芷儿是爱着大爷的，自然愿意事事为大爷着想。芷儿知道，大爷心里也是有芷儿一片位置的。”

       顾宁安心里软了一些。

       “大爷，您若是想要再娶姨娘，芷儿定是大力支持，只要大爷您喜欢！您开心，芷儿就开心。”她凝眸瞧着他，不放过他眸底的任何一抹情绪，泪无声的落着，她嘴角噙着咸泪，道：“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青荷呢？为什么，偏偏是她。”

       “芷儿，你听我跟你解释……”

       “大爷！”她一手攥成拳头定声道：“大爷，青荷可是芷儿的婢女，一来身份低微，二来……您娶了芷儿不过才数月，旁人都知晓你我恩爱，可就在今日，你将青荷抬了身份做姨娘，你可知？芷儿的脸面丢尽了！”手颤抖的指着门口的位置，一字一句道：“日后出了这个门，谁还拿芷儿当主子！谁还拿芷儿当人看！大爷啊大爷！你就当真没有为芷儿考虑分毫么？”

       “芷儿，你未免将事情看得过于复杂。纵使青荷成为了姨娘，你依旧是这顾府的主子，有本大爷在，看谁敢说什么！”

       芷姨娘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看来他是一定要让青荷当姨娘了，纵使她声泪俱下的说了这么许多，也不可能撼动他的决定。

       呵呵！想来，从前顾宁安对她说的那些情话，也不过是些甜言蜜语，他说得出，却做不到。

       他既不给她留情面，她又何必给他留，都撕破了脸皮，倒也痛快。

       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涌进心里。径直走到红木腊梅雕花的精致架子上，上面放着一件上等的瓷器，那瓷器还是成婚那日，她亲自挑选，他买给她的。

       她伸手抱紧了那瓷器，转身看着稳坐在凳子上的顾宁安，他眉头微皱，眸中藏着疑惑。她定神看着他，嘴角噙着冷笑，下一秒，发了狠的将手中的瓷器重重的砸在地上。

       “芷儿，你干什么？”顾宁安惊得从凳子上起身，一双眼睛圆睁，瓷器的碎片落在他的脚边，他条件反射的抬了抬脚，后而看着芷姨娘又抱起另一个瓷器准备往地上砸，立刻吼道：“芷儿，你疯了么？”

       “是！我是疯了！我爱的人毫不顾忌我要娶别人女子，我难道不该疯么？不该么？”

       顾宁安怒道：“芷儿，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顾大体！”

       “大体？”她噙着恨意冷笑道：“我爱的人就要属于别人了，什么大体大体的，我哪里顾得上啊！”周身一震彻骨寒意，泪水便要再次涌出来，她生生的止住了：“大爷，你忘了你曾许诺于我，除了我，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么？可是现在呢？你要违背你的诺言了，你可知，我心底对你有多恨么？”

       外面守着的婢女听到里面的动静，怕出什么乱子，思索再三之后，立刻派人前去请沈素言。

       沈素言赶到时，芷姨娘同顾宁安的争吵已经从门内吵到了院子里，动静这么大，很快整个顾府上上下下都知晓芷姨娘与顾宁安之间的争吵是因为青荷。

       顾宁安看着周围的下人，已然觉得很没面子，他是个极其爱面子的人，可眼下，芷姨娘竟然让他脸面丢尽，实在是对她还残存的怜惜和内疚瞬间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