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顾宁安亦是走入厨房，一旁婆子赶忙拾了条长凳子过去给顾宁安坐下了。芷姨娘见了顾宁安，面上笑意不禁浓了几分，道：“夫君想必也听见了罢，夫君也不妨替我姐妹二人算算这笔糊涂账。”

       芷姨娘口里这般说着，可在场的只怕每一个人都清楚芷姨娘这是借着大爷的脸来压夫人呢。芍药立在一旁，几番开口欲言终是不敢出声。

       她只不过是个厨房里的小婢女，真要惹了芷姨娘不快，她也没好日子过，只是，叫她见着芷姨娘这般借势压人，她心中便是说不出的闷憋。

       沈素言面色忽地柔和下来，她望着顾宁安，道：“不错，还是叫大爷来评理才最是公道不过的。”

       只要不是个眼瞎的，便应当能看出这几样菜到底是谁先吩咐下去的。那几样菜她倒不曾太过放在心上，她只想看看，顾宁安到底会如何选择。

       沈素言的目光温和中带着一丝疏离，而芷姨娘的目光中则带着十分热切，顾宁安撇开脸去，他自然是清楚这几样菜到底是谁吩咐下去的。

       他张了张口，最终吐出来的却是有气无力的一句：“阿芷前几日才受了寒，这几样菜又是她先吩咐的，沈氏，你为顾府夫人，凡事便须多谦让些……”

       他话还不曾说得完全，芷姨娘便是兴高采烈地道：“夫君说的不错，这次就先委屈姐姐一回了。”她朝厨房里的几个婆子婢子横了一眼，拔高了声音道：“一个个的愣着作什么，难不成还要大爷再说一遍么，手脚却麻利些。”

       顾宁安忽然觉得一阵烦闷，他朝沈素言望去时，却发觉沈素言已然不见了。芍药是个眼尖的，见顾宁安张望便知他在寻觅什么，忙低声说道：“方才大爷愣神的工夫，夫人与冬梅已经回院子去了。”

       顾宁安心里愈发的难受了，他也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疯，他分明是知道那几样菜是沈氏点的，可他却偏偏说出的那样的话。

       他只是想着沈氏定然是会辩解几声的，那时他便好替沈氏开口，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沈氏竟然就那么一言不发地认了，仿佛那几样菜并不是她吩咐下去的一般。她也不争，她也不恼，往日里顾宁安觉得这样的沈氏是最省心不过的，可这会子他却是恼的极了，他想，沈氏怎么就不争一回呢？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他胸口蔓延，他也不知自己恼的是沈氏，还是恼的自个儿。他就在厨房坐了这么一阵子，忽地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唤着他：“大爷，姨娘说这几样菜用的全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好物，所以特地请您过去一道用菜。”

       顾宁安抬起脸，正见着垂着脸，连耳根都微微泛着红的青荷，顾宁安见了她，心情才好似稍微好了那么一些。他起身应了一声，便随着青荷往芷姨娘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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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素言又倚在榻上歇下了，只是她歇了一会才发觉有些不对，抬眼看时，原来是冬梅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也不言声，就往那一杵，真是憨的可爱。

       “冬梅，你过来。”沈素言朝冬梅招着手，面上带笑，仿佛方才受的那些委屈全然不存在似的。

       冬梅往沈素言跟前走了两步，这才有些不情愿地道：“夫人，休怪婢子多嘴，方才若是婢子叫芍药她们几个作证，那几样菜便是咱们的了。这会子倒好，就只剩下婢子与夫人两个，大眼瞪小眼，什么也没的吃。”

       沈素言不禁莞尔，她耐着性子道：“你呀，也只是个记着吃的，你可别忘了，那几样菜本是我吩咐下去的，若不是我吃了，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冬梅闻言，不禁来了精神，忙凑过近前来低声问道：“难不成那几样菜里还有玄机不成，夫人可别藏着掖着了，快告诉我吧。”

       沈素言微微一笑，很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她轻声道：“那几样菜俱是药膳，针对的是我身子原先的不足之症。可若是像芷姨娘那般才受过大寒大凉的，又或是如大爷那般，身子康健并无病恙的，那么一个便是虚不受补，一个便是大辛大热……”

       沈素言口里说着，眼眸却望着窗外，她明白，这怕那几样菜下了肚，这府里又是要搅得天翻地覆了。可是，这又怨得了谁呢？

       冬梅顿时了然。

       第二日，从晨起时分便下着朦胧细雨，冬梅撑着油纸伞匆匆而来，看着倚靠在门口赏雨的沈素言，人还未到跟前，便大喊了声：“夫人果真料事如神！”话音落，人稳稳的站在了沈素言的身前，下意识的将手中的油纸伞打在她的头顶。纵然她刚巧立在房檐之下，并未淋得到雨。

       沈素言面目清冷，瞧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却是未开口说什么。

       冬梅却是按耐不住的，手中攥紧了伞，蓄足了力气一股脑儿道：“夫人！芷姨娘吃了您的药膳病的越发厉害，今早上更是连床都没起得来，虚弱极了！这会儿芷姨娘的院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却是未见大爷往那儿去，说也奇怪！”

       “奇怪？”她嘴角勾着笑呢喃：“一点都不奇怪，这会儿恐怕顾宁安已自顾不暇。”

       若非因窗外的凉意吹进来，床榻上的男子还不会有醒来之意，只是清醒之前眼睛却是懒得睁的，愤愤的嘟囔了一句：“府中的下人当真是越发的懒散了，这样冷的早晨，竟也不将窗户给关上！”

       “大爷莫怒，奴婢这就去关。”

       这突入而来的娇媚软语，让顾宁安瞬间清醒。他甚至有几分慌乱的起身，手中攥紧了被子，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看去。

       只见一名身形纤细的女子胴体暴露在他面前，他顾不得担心这女子冷与不冷，眸光微颤，后而沉声怒道：“你是谁？”

       女子关窗户的手微顿，眉头微皱，暗想——莫非大爷打算不认账？那可不行！她清白的身子可是给了他的，无论如何，也要借此机会要一个姨娘的名分。

       思及此，女子面上划过一抹狠意，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