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不都是这样吗？

       她在心里暗暗地说，像是在嘲弄一般。

       小丫鬟见她没有开口，定是在等着消息，便急忙俯身下去低声说：“老爷留了厉王殿下在府中用晚膳，看着阵仗，估计得闹到后半夜去。如今厉王殿下正在芳草汀午歇，吩咐了不准人去打扰。”

       够了，只要方瑾泽不走，这些时间足够了。

       小丫鬟不明白，这个看起来一文不值的消息，怎么就换了那么一个珍贵的碧玉镯子去。

       春琴也同样不敢相信，不过这样好的买卖，谁不去做呢？

       这庭院里的女人，岁月最是无聊。

       夫人姨娘们忙着讨那个唯一的男人欢心，背地里勾心斗角，用尽手段。

       婆子丫鬟们，长日里无聊，惯会做的便是捕风捉影，传递流言，这话传到耳朵里，几分真，几分假，就要看你给的价码，是不是足够让人动心。

       如今日头快要像西边移了，她只有这几个时辰的时间，几个时辰，决定她此后的人生。

       她拿出夜明珠，又拿起桌上一方小笺，吩咐小丫鬟说：“找人去芳草汀给厉王递个东西。”

       还不等小丫鬟说话，她又从匣子里拿出几颗散落的珍珠：“有人要打点，就尽管去打点，记住一定要把消息递到，不能让别人发现。”

       “小姐，奴婢……奴婢怕办不好。”这厉王是什么人，府中那些夫人小姐又是什么人？他一进沈府，所有人都盯着他，巴不得能和厉王府攀上关系，这可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要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去给厉王递东西，还不能被发觉，这……况且厉王殿下正在午休，谁敢进去扰了他的清净？

       她也料到了这个小丫鬟会害怕，若是一口答应下来，她反而要不放心，她第一次对小丫鬟温言到：“在这个府中，为什么那些下人会对她们如此上心，当真是因为碍于她们的身份吗？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她们平日里施舍的小恩小惠，让下人们以为只要遂了她们的心意，便能得到好处。”

       她又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塞到小丫鬟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府里，那些奴才婆子们，可都是有通天的本事的。”

       说到最后，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小丫鬟有些迟疑，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说：“是，奴婢这就去。”

       她看着小丫鬟越走越远的背影，心中有些担忧起来，本来这不见天日的日子，过惯了，也觉得没什么，可是那陡然燃起的光亮，却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害怕光亮若是熄灭了，她却再也不能忍受黑暗。

       小丫鬟走出院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之前春琴与自己说的那番话。

       她拿了镯子去找春琴，急匆匆说明来意之后，春琴也有些讶异，带着一丝轻蔑，没想到这快要被众人遗忘的庶出小姐，竟然心比天高，起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便也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连她们这样世代为奴的丫鬟，都幻想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天，何况是小姐呢？

       “你们家小姐，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死气沉沉，眼看着就要咽气的样子，没想到心中憋着这么大一口气。真真是叫人想不到１

       春琴一边看着镯子，一边说到。

       小丫鬟听春琴这么说自家小姐，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也是这样想过的，便也与春琴说道：

       “那个黑匣子，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前年小姐突然染了风寒，老爷不在家，夫人不让医治，眼看就要不行了，小姐都死活不让我动那个匣子里的东西，如今用起来，倒是丝毫都不手软。”

       “不过你们家那个小姐，虽说身子不好，相貌也……但确实是个有心机，够狠辣的，关键是能沉得住气，论起这一点，只怕是连大夫人也不及她。”春琴将镯子套进自己的手腕，镯子小了些，硬套进去，手指骨节处都隐隐有些破皮：“这个镯子我戴刚刚好，差事儿我接了，改日你们家小姐飞上枝头，也记我一份功劳。”

       小丫鬟心中思索着，眼中也早已没有了面对她时的懵懂与无知，沉静得同样让人感到心惊。

       她定了定身，快步离开，不过却是直直往沈裘书房里去。

       一个小丫鬟，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老爷的书房，且悄无声息，无人阻拦，沈裘看了看她，却一点不觉得诧异，反而用一种稍显亲昵的语气问她：“你鲜少主动来，可是那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她走上前去，俯在沈裘耳边，将今日发生的种种悉数说与他听。

       沈裘越听面色越是铁青，最后将手中的狼毫一掷：“混账１

       这么多年，那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本以为她安安分分地待着，也就罢了，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还真的有胆子去做了！

       他费尽了心思巴结方瑾泽，的确是想与他结亲，他在朝中多年，看得比谁都清楚，方瑾泽才是众多皇子中，最出挑的一个，就算最后与皇位无缘，也会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所谓奇货可居，趁着他还没有娶正妃，先下手为强。

       可是他一直以来属意的，都是嫡出的女儿，沈月容。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阻拦，凭着她这个庶女的身份，还有那张脸，方瑾泽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想也没想，就要派人去将她软禁起来，让她死了这份心。

       小丫鬟却抢先一步拦住了沈裘：“老爷，奴婢倒是有别的看法。”

       沈裘疑惑地看着她，不过因着她特殊的身份，他也没有阻拦她说下去。

       “您与厉王结亲，无非是想要找个人贴身监视他，最好是还能借助他的势力，来实现咱们的目的。”

       沈裘听着她说，也逐渐冷静下来，坐在太师椅上，不似方才那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