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仪看着自己对面翘着二郎腿的老顽童，再次出声询问：“你真的是普惠大师吗？”

       “我不是，”那小老儿面色沉静，又不似方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

       沈月仪刚想问那到底谁才是普惠大师，那小老儿又出声：“难不成你是？”

       ……

       沈月仪在心中暗暗说服自己相信。

       虽然……着实有些困难……

       普惠大师看沈月仪一副还是不相信的样子，作为一代宗师的自尊颇为受伤，为了证明自己，他开始向沈月仪发问：“我问你，你一身见过普惠大师吗？”

       沈月仪摇了摇头：“没有。”

       “但是我听说过１沈月仪言之凿凿地开口：“天下间皆传言，普惠大师佛法高深，道行无边，能知天下事，算天下谋，不是凡人之身。”

       “哦……没想到这帮俗人还是将我的优点总结得很到位嘛。不过有一点不好，怎么没有着重夸一夸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外表呢？肉体凡胎，终究是肉体凡胎啊１

       沈月仪……

       普惠大师见沈月仪一脸黑线，知道自己扯远了，咳了咳继续说：“传言中可有说普惠大师不留发不喝酒不吃肉不压榨小徒弟了？”

       沈月仪愣了愣：“这倒是没有，不过……”

       不过这世上哪有喝酒吃肉的和尚啊？

       “没有就对了１普惠大师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

       “你喝酒吃肉，怎么还敢说自己是和尚？世间哪有你这样的和尚？”沈月仪像打量一个怪物一样打量着他。

       普惠大师被她看得不自在：“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中有佛，就算我把七戒都犯遍了，佛祖也不会怪罪我。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心中腌臜污秽之人，就算一辈子不碰女人，一辈子不沾荤腥，都如不了佛祖的眼１

       “借口１沈月仪对他这一番说辞很是不屑一顾。

       “你这个女娃，说话这么直接，真是不讨喜１普惠大师被沈月仪拆穿，脸上面子挂不住，便干脆道：“我告诉你！我不仅喝酒吃肉！隔壁翠云山上的小尼姑青云还是我的老相好呢１

       ……

       沈月仪只想对他说，你声音小一点……

       出去打酒的小徒弟默默走进来将酒葫芦放在普惠大师的手边，转身要走时还是顿住了，痛心疾首地说：“师父，翠云山的是静和，菩提庵的才是青云１

       普惠大师被他这么一说，脸面上挂不住，便斥责他道：“赶紧给我出去扫地！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是怎么教你的？”

       那小童显然已经习惯了，老成持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出去继续扫地。

       沈月仪试探着开口：“如果你真是普惠大师……”

       “我真的是！你不信就算了！走走走１普惠大师来了脾气，吹胡子瞪眼，一言不合便要赶人。

       沈月仪连忙改口：“我信我信！你听我说完１

       普惠大师哼了一声，默许沈月仪继续说。

       “如果你真有世人说得那么神奇，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沈月仪试探着问他，如果他真能答出来，那说明人不可貌相，是沈月仪以貌取人，唐突了他。

       普惠大师神秘一笑：“首先，并非是你要来找我，而是有一个人，让你来的。”

       没错，的确是方瑾泽让她来的。

       沈月仪不动声色，听他继续说：“他让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助你脱身。”

       不错，他都说对了。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方瑾泽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提前与他说好，危急时分让沈月仪来找他，他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普惠大师悠悠开口：“不过，你来找我，却是为了那个让你来找我之人。”

       沈月仪忽而抬眼看着普惠大师，那双看似睡眼惺忪浑浊不堪的眼睛中，却闪着能够看透一切的光芒。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月仪：“如何？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沈月仪如实招来：“他说让我来找你，你可以送我离开，可是宝通寺外一定有大批精兵埋伏，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资格大活人凭空消失？”

       “大批精兵？”普惠大师轻蔑一笑：“那些小喽啰，来十万也不够给爷爷我练手的１

       “我不仅能把你送出去，我还能把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你可以从此不再是你，换一个新的身份，去过新的日子。

       你不是想要自由吗？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你面前，你只要说你愿意，我现在就能满足你。”普惠大师是一个慷慨之人，送了人出去，还附送一个崭新的人生，这对于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金丝雀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会如何？”沈月仪拿不准，皇上究竟会如何对方瑾泽，如今又究竟是一番怎样的情形……

       “此局凶险，难以预料。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你留下来，结局也不会丝毫改变，只是又白白多了你这一具冤魂罢了。”

       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要怎么选，沈月仪最会的便是权衡利弊，是两个人一起死，还是有一人也可以有一线生机，这样显而易见的选择，像是不需要思考一般。

       况且沈月仪还是那个可以选择之人，也就是说，让她选择去死，还是去拥有一个新的，她真正想要的人生，这样的选择闭着眼睛都可以做，可是她犹豫了。

       她脑海中来来回回都是方瑾泽的脸，他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鬓角，他霸道而热烈的吻，他低沉的告白，他不动声色的付出，仿佛鬼魅浮影一般缠着她，挥之不去。

       沈月仪低头不语，普惠大师漫不经心地说道：“红尘万丈，凡夫俗子最容易被情情爱爱迷了眼睛，情爱是什么呢？说白了不过肉欲而已，哪里比得上自由呢？况且做人要惜命，命都没了，要那些情情爱爱有什么用？你的日子还长着呢！想清楚啊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