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公公和叔父这对兄弟一定跟一岚姐姐的生母发生过一段旷世绝恋，最终三角恋导致了其中两个人抛弃刚出生不久的女儿，从此再无踪迹。

       所以公公才如此跪在额娘面前，定是自觉愧对兄弟，所以才想在侄女一岚身上弥补亏欠，从小将她如夜明珠一般宠爱。

       站在一旁的婆婆早已泣不成声。

       看着跪在一边一脸忏悔的儿子，祖母心疼地拍拍他的手，“儿啊，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么多年过去了，相信你弟弟康儿会想明白一些事情，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说了这么多话，祖母的体力已经不支，但她仍坚持着，她怕有些话不说出来，以后便再没有机会说了。

       她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玉儿，祖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些事是委屈你为难你，但祖母相信你一定会以大局为重，以我们欧阳家的子嗣为重，成全了鸣儿和雪淳，使我们欧阳家后继有人……”

       祖母说着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下子又咳出了一口血。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急忙唤着郎中。

       祖母却吃力地摆摆手，“不……不碍事的，你们让我把话说完……”

       此时的我早已泪流满面，没有想到年迈的祖母竟是如此大度的人，虽然祖父当初并不爱她，他所爱另有其人，可祖母却依旧将自己的丈夫和那个女人所生的孩子抚养长大，而且视如己出。

       试问能做到这一点的，世间又有几人呢？

       “祖母，你的心思小玉明白，祖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遵从。”我一边掉着泪一边说。

       祖母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我孙子的眼光没错，他没有爱错人。”

       知道了我的态度，祖母一手拉起孙子的手，一手拉起雪淳的手，将两只手放在了一起。

       “鸣儿，善待雪淳，女人家不易，不要伤了她的心……”祖母累坏了，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为了安慰祖母，欧阳一鸣紧紧抓住雪淳的手，连声的安慰着祖母，“奶奶，您就放心好好休息吧，孙儿会努力的。”

       祖母这才放下心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含着眼泪的公公摆摆手，示意所有的人都出去，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欧阳一鸣心事重重地回了房间，坐在桌前愣了好半天神。

       祖母的病越来越重了，她今天说出了阿玛的身世，看来早已明白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作为被祖母宠大的孙子，欧阳一鸣既心疼又难受，他当然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只是祖母的心愿让他为了难。

       他既不想让祖母带着遗憾离去，又不想勉强了自己委屈了我。

       这于他而言，确实是一道难题。

       看着相公独自坐了半晌，我让小茉砌了一壶热茶，给他倒了一杯递上去，“相公，喝杯热茶吧。”

       欧阳一鸣将茶接在手里，却依旧看着那杯热茶出神，茶杯里的热蒸气袅袅上升，使他英俊的脸庞看起来更加凝重。

       半天之后，看着他手中的茶已经渐凉，却始终未喝一口，我忍不住打破了这份让人压抑的沉默，轻声唤着他，“相公。”

       “嗯？”若有所思的他侧过头看着我。

       我小心地看着他的眼睛，鼓起勇气说：“要不你就接纳雪淳吧，其实她是个很好的女人，祖母的病那么重，你不如这段时间就住到雪淳房里，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相公的怒吼打断，“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这话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他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将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狠狠摔在地上，“我欧阳一鸣什么时候这么为难过？从小到大，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绝不干什么。

       如今倒好，却连不想要一个女人都自己做不了这个主。”

       “相公……”他的怒火使我十分惶恐，想好好劝劝他，却怕更加惹恼了他。

       “你不要再说了。”欧阳一鸣立刻低吼着阻止我，“我不想再听你劝我一个字，如今面临这样尴尬两难的局面，你觉得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你跟姚清远早已桥归桥路归路，又为什么要去招惹赵小蝶？害得我们失去了那个孩子的同时，你再也生不了了。

       如今，我不得已得逼着自己碰自己并不爱的女人，这份尴尬和难堪你能明白吗？居然还劝我住到她房里，你真够可以的。”

       我能明白相公的无奈和生气，可当他冲着我发火，说出这样的话时，我的心里还是抽得痛极了。

       “相公，对不起！我实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如果人生重来一次，那次的元宵灯会，我是打死都不会去的。”

       尽管忍了又忍，可还是没忍住，两行眼泪没出息地顺着我的脸颊滚滚而落。

       本来相公的心情就十分不好，我怕他看到我落泪会更加心烦，忙低头向门外走去。

       此时下人们都回房睡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我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仰头看着廊下那一盏盏又红又亮的灯笼，心里觉得迷茫极了。

       冷冽的风吹过来，划过我流过泪的脸上时，像无数把细细的小刀在割着皮肤一般。

       刚刚相公的指责仍在脑海中一遍一遍响过，如同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划着我的心。

       那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了，看来他虽然后来嘴上再没有提过，可是心里却始终耿耿于怀。

       他对我的宠爱将那一切暂时掩埋，当如今到了进退两难之际时，那曾经的怨又从心底翻腾出来，既怒了他，又伤了我。

       我是那么在乎他，多怕他会生我的气，自己心里的委屈又实在没法排解，便更加恨透了赵小蝶以及她可恶的父亲赵桐。

       我就这么一直站在院中的雪地里，任由心里的委屈四处泛滥着，脸上的泪水都似乎快要结成冰。

       相公向来十分疼我，放在往日，他怎么舍得我在院中的雪地里站了这么久？早就用披风将我包了抱回屋子暖着了。

       可今日，任凭我站了这么久，他却始终都没出来。

       看来他在烦闷的同时，心里因为上次元宵节的事，依旧对我的怨气不减。

       心里的那股疼痛再次袭来，我再一次忍不住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