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青云猛地一回头，看到相韬站在辛达尔的坟前。

       他的嘴唇已经破了皮，身上全是血。

       “王上１他跪倒在辛达尔的坟前。

       青云知道，刚刚经历的这场决斗，没看到相韬。

       青云走过去，“你还好吗？”

       “公主，王上让我在这里等公主。”相韬道。

       “等我？为什么？”

       “王上说，公主如果执意要去大兴，便也罢了，公主如果不想去大兴，或者无处可去，便跟着卑职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南梦溪。颜将军带领着我们的人都在南梦溪。士兵们已经丢下了武器，开山种田，自给自足。但如果公主有需要，我们随时能拿起武器。”

       南梦溪，青云听说过，在独龙山南麓深处，那里几乎没有人去过。

       “怪不得哥哥的人那么少，我果真在战场上没看到颜将军，他们都去了南梦溪？”

       “是的。王上其实看到大兴的政策能帮助北夷百姓安居乐业。他已经劝焱族归顺大兴。但北夷的军人不是百姓，投降后绝没有好果子吃，王上也不想这支队伍给宁王。一部分战士加入了焱族，不愿意归顺大兴的，都去了南梦溪。王上说了，这只队伍，只听公主的。南梦溪的入口，王上说公主知道。”

       青云眼泪流下来，哥哥，我会好好活着的。

       她对相韬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能过想要的生活。”

       青云并不知道南梦溪的入口，以前那个青云肯定知道，可她也不想问。她不想去找他们。

       “我知道了，如果我有需要，会去找你们，相韬，这里危险，你快走吧。”

       相韬拿出一支柳木做成的短笛递给青云：“这是王上亲自做的。王上说，让你好好看一看这支笛子。”

       青云伸手接过来，笛子沉甸甸的，已经磨得光亮圆润，顶端镶嵌着一块蓝宝石，她按动蓝宝石，感到笛子轻微的震动。

       青云以前在墨山的时候，师傅专门研究过一些奇怪兵器，还给她做过魅影和月魂。

       这支笛子，青云一眼看出，其实是一件兵器。那蓝宝石就是兵器和乐器转化的开关。

       她将笛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吹出几枚银针。而且，即使不用嘴吹，用手按住蓝宝石，也能打出银针。

       “王上说，他不能保护公主的日子，希望公主能够自保。公主珍重吧，相韬还要护送一批将士的家眷先走了。”

       青云泪流满面，“大哥，放心吧，我会护住自己的。”

       独龙山上烟雾缭绕，战斗虽然已经结束，好多后续事情需要处理。

       焱族的族长鲁卡并没有反抗，直接带着族人归顺了大兴。

       霍惊云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

       他站在门口想见青云，青云没有见他。

       凌尘为了达到目的一向不择手段，他不知道她就是蓝灵。可是霍惊云，肯定知道凌尘的计划。

       他允许凌尘在她身上放炫香，利用她找到进独龙山的路，青云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师兄，也会骗她。

       霍惊云一连找了青云两次，青云都不见他。

       有婢女将吃的送到云宫。小井端进去，饭菜几乎原封不动端了回去。

       青云并非在闹绝食，她是真的吃不下。她总觉得辛达尔的死与她有很大关系，

       傍晚的时候，屋子里太闷热，小井陪着青云到院子里透透气，她刚在小轩里坐下，看到凌尘霍惊云等一伙人走过来，旁边还有长影。

       长影一身红衣，因为杀死了辛达尔心中高兴，走路都是雀跃的。

       青云站起来，转身往回走。

       长影一眼看到了青云：“辛青云！站住１她大喝一声。

       青云冷冷看着她。

       “怎样，你的哥哥也死了。听说被万箭穿身而死，啧啧，死的可真惨１她一脸讥笑。

       “你闭嘴！我哥哥是为了北夷战死沙场，和你哥哥不一样。你有什么脸嘲笑他１青云面带怒意，看着长影。

       “呸！你现在还这么嚣张１长影上前对着青云吐了一口，还推了青云一把。

       青云伸手扯下长鞭，对着长影甩了过去。

       长影闪开，拎着剑对着青云刺过来。

       小井扬剑别开长影。青云打不过长影，可小井可以。

       长影被小井逼的步步后退。

       青云刚想叫住小井，只看到一个身影闪了过去，小井被踢翻在地，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子。

       青云抬头看去，凌尘站在长影身侧，沉眉盯着小井，墨眸中一片冰冷，垂下的一侧衣袖还在微微动着。

       青云上前扶起小井。

       青云凝视着凌尘，一步步向他走近。长影微微笑着，盯着青云，斜靠在凌尘身上。

       青云也轻轻笑着迎上去，在二人面前站定。

       凌尘眸色越发深暗。

       青云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那愤怒讥笑的眉眼，分明是蓝灵。

       “啪１

       她在他的凝视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长影变了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青云听到几声低呼，所有的人都变了脸。

       有人走向她的身后，紧紧扣住了她的双手。“跪下１她听出那愤怒的声音，是张扬。

       她冷冷回头：“混蛋，放开我１她踢向张扬。

       张扬大怒，眸子一变，伸脚踹向青云的腿窝。

       小井又要冲上来，已经被侍卫制祝

       青云还在挣扎，看到顾凡和韩芝涛走过来，拉住了张扬，张扬的脚踢空了。

       青云看到凌尘的手慢慢从空中落下，这个时候，能指挥顾凡和韩芝涛的，只有他。

       青云并不领情，她狠狠盯着他，眸子里充满恨意。刚才那一掌，她用了狠力。此时，她的确恨他。恨他利用她，恨他为了长影打了她的奴婢。恨他的一切。

       她也从凌尘的眼里看到了杀意。他已经怒极。

       青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避开。而且还让他们阻止张扬对她动手。

       凌尘如此对她，也许觉得她象蓝灵吧。或者是愧疚？

       青云不想想太多了。她只想离开这里。

       她转身一掌打开按住小井的侍卫，拉起小井向外走去。

       才走了几步，便被人凌空抱起。

       “皇上１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叫声，那是长影的声音。

       青云被凌尘抱着走了出来，她挣扎着，腰间却被他箍得更紧，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

       她被他抱在马上，疾驰而去。

       转瞬间，天地空阔。黄昏的独龙山，迷雾茫茫。

       马在疾驰，青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为了谁，为了什么。

       215章相互成全

       他的呼吸如此粗重。

       青云又挣扎了一次，想离开这个男人。被他按在马背上，再也动不了分毫。

       背后的呼吸越来越粗重，他额头上的汗水流下来，滴到她的额头上。

       他带着她冲进了树林里，冲进密林的深处。

       他终于停下，将她从马上粗暴的扯下来。她的肚腹在马鞍上摩擦而过，痛的她大叫一声，骂了起来：“凌尘，你混蛋１

       她看到他眸光讥讽又犀利，眉眼一挑，她没来得及看清他眼中闪闪发亮的是什么，便被他仍在地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扔在地上，铺开，重新将她拎起来放在上面。

       天色已暗，密林中更是昏暗。

       没等青云坐起，他已经欺身而上，毫不犹豫地扯开她的衣衫。

       青云万万没想到，她和他重新肌肤相亲，竟然在这样一个地方。

       她拼命踢腿，男人铁铸般坚硬的臂膀却将她勒得更紧。他的腿紧紧夹住她的腿，她没有办法挣扎，她的呼吸也深重起来。

       他伏在她的耳边，突然变得无比温柔。

       他轻吻着她，从发丝，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最后无比珍惜地印在她的唇上。

       她狠狠推开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灵儿１他在她耳边低呼，声音压抑痛苦。

       青云怔祝他叫的是蓝灵，并非她。

       青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中悲凉，泪水滂沱。

       他还在缠mian，摸到了她脸上的泪水。像是突然被烫了手，仓皇地从她身上离开。他俯视着她，眼中一片血丝：“你，到底是谁？”

       他像是受伤了的兽，又像受尽委屈的孩子。

       青云心中悲苦，恨他，又禁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你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

       他突然变了脸，抽出腰间的苍龙剑指着她：“你一而再的迷乱我，到底为了什么？朕竟然会受到你的诱huo１

       他眯眼看着她，眼中杀意愈浓。剑尖，已经抵在她的心口。

       他好几次想杀了她。却下不了手。

       她的衣服被他扯开，血珠从白嫩的肌肤上点点破出。

       青云看到凌尘凌乱的样子，想到他也许真的会杀了她。这样死了，岂不是太冤了？

       青云盯着他，“你想杀了我，是不是爱上了我，觉得对不起蓝灵？”

       凌尘漆黑的眸光几乎喷出火来。

       青云笑了，笑的千娇百媚，她看着凌尘，“你刚才那么想要我，是因为我像蓝灵？或者你本身看上了青云？你那么痛苦，是因为自己变心了吗？”

       她话音刚落，脖子被人掐祝他那样用力，似乎真的想把她掐死。

       她的身子软软地伏在他的身上，如猫咪一般吐着气。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凌尘猝然松了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这一次，青云并未挣扎。任他抱着她。

       爱，真的是奢侈品，没有付出，绝不会得到。

       她回来是为了凌尘，可为什么还要这样彼此伤害？自己竟然嫉妒自己，可笑的毫无道理，可是这就是爱，没有道理可讲。

       难得青云如此乖巧地趴在凌尘的肩上。

       凌尘低声说：“朕承认，这次利用了你。可是你认为辛达尔不知道吗？他早就知道你衣服上有炫香。”

       青云挺直了背，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哥哥也知道？”

       “是，他知道。他完全可以让你在路上的时候就换了衣服，他却仍旧带着你从那条密道上了山。因为他是北夷的王。”

       凌尘抱着青云的手用了用力，青云听到他喘了一口气粗气。

       “朕本来不想杀辛达尔。”他哑着声音道，“他是我最好的对手，是我尊敬的对手。可是他不会投降大兴。他不死，北夷人永远不会投降。”

       青云伏在他的肩上并未说话。道理她都明白。辛达尔最后是故意死在凌尘的手里。他们两个的目的是一样的。

       辛达尔成全了凌尘，凌尘也成全了辛达尔。

       他们就是世人说的英雄吧。

       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大家的。纵然，身边前呼后拥，人人仰望，一眼望去，人群中，他永远是那个最孤独的人。

       刹那间，青云想起了，她其实不是青云。

       就象辛达尔说的，她不能在大兴和北夷之间摇摆。

       她恨凌尘，是因为她将自己看成了青云。

       她将头深深扎进凌尘的怀里，仿佛回到了以前，她和凌尘恩爱的时候。

       她在他耳边低语：“凌尘，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凌尘怔了怔，“朕是大兴的皇帝，是要统一北荒的人。”

       “你认为我是谁？”青云又问。

       “你……”凌尘想说，你是蓝灵派来找我的，或者你是蓝灵附身了，可他说不出口。

       虽然他深深地迷恋她的确是因为她象蓝灵，可一个女人，做另一个女人的替代品，总归是不公平。

       “你就是你。是朕愿意接近的人。”

       青云笑了，“其实我并不介意做蓝灵的替代品。蓝灵的事我也知道。她为了你，命都不要了，她是希望你能快乐的。你就将我当成，她的心愿未了，派我回来找你了。”

       凌尘没说话。蓝灵最后的心愿没有人知道，她只是希望他能抱一抱她，她说她冷。可是他并没有满足她。

       她死的时候脚上还戴着带勾刺的镣铐，他虽然最终没有剜她的心，可她的血几乎流光。他想起她缩成一团想让他抱她的样子。他连这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没有满足她。

       凌尘打了一个寒噤，紧紧抱住了青云，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眼底氤氲。

       蓝灵，我有什么权力快乐？我还能快乐吗？

       这两年，他都忘记了从心底发出的笑是什么样子。

       “围攻独龙山的时候，我师兄去了哪里？”青云突然问。

       “惊云去拦截宁王的联军了。”

       怪不得宁王没有支援辛达尔。

       “你别怪惊云，他首先是军人，然后才是你师兄。因为他是霍惊云，公私分的很清楚，所以我们才会彼此信任。”凌尘道。

       青云道：“一码归一码，我一直就是小气的人。”

       凌尘看了看她，她越来越像蓝灵了，嘴上从不饶人。

       “走吧，我们回去。这里毕竟不安全。”凌尘站了起来。

       回到北夷宫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很平静，没有了离开时的狂躁和愤怒。

       顾凡看到皇上的嘴角微微上挑，眼里熠熠闪亮，似乎有了笑意。

       这让他非常意外。

       青云看到霍惊云站在门口，她并未说话直接进了门。

       “青云，”霍惊云站在门外低声叫她。

       “师兄，我心情不好，过几天就好了。你回去吧。”青云道。

       这几日，大家走在忙着处理北夷的后续事情。

       凌尘将浮城的城郡杨世凯调到了北夷，杨世凯对北夷非常了解。

       然而，关于对北夷的管理，大家却有不同的意见。一些将士希望将北夷原来的队伍打乱，合并的大兴的队伍中，慢慢削减北夷原来的势力，也有一部分人希望让北夷人自己管理北夷。

       双方争论不休，各有道理。

       甚至顾凡和张扬的，霍惊云和韩芝涛的观点都不一样。

       这一日，凌尘他们从议事厅出来，来到花园里，正好看到青云带着小井拎着一个大包从外面兴冲冲进来。

       看到了凌尘，青云施礼。

       “拿的什么如此高兴？”

       “药材，炫草，就是能做炫香的草，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青云很兴奋。

       凌尘和霍惊云变了脸，原来这是凌尘用在青云身上的香，没想到青云开始研究起这种香。

       “你还懂这些？”凌尘问。

       “嗯，无聊的时候和宫里的医师们学过一些，”青云道。

       凌尘看着她，和蓝灵的爱好竟然也很象。

       “青云，陪朕转一转。自从到了这里，还没有好好看一看。”凌尘道。

       青云答应着，让小井先回去，跟在凌尘身后慢慢走着。

       青云看到凌尘一直皱着眉，似是有心事，问：“皇上今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凌尘道：“你猜呢？”

       “青云不想猜。”

       众人楞了一下。皇上并没有生气。

       “青云，你认为朕应该如何管理北夷对大家都有利呢？”

       “皇上是在为这事烦恼吗？”

       “是。北夷不同于其他小国。北夷人口多，地势复杂，族类也多，很难让他们臣服，对北夷人，朕想重用，又不能不防……”

       青云听到这里笑了一声。

       凌尘站住问：“你笑什么？”

       青云慢慢走上前道：“皇上，没有什么事情会对大家都有利，让大家都满意。只要大多数人满意就可以了。皇上打下北夷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日日提防他们吗？既然有魄力打下，就有魄力将他们看做自己的。”

       大家都看着青云。凌尘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小女子，也许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多，我只是认为，北夷能够归顺大兴，是为了什么？只不过百姓想过安居乐业的生活！而大兴，既然北夷是自己的东西，哪有那么多忌惮和提防？只有将他们看做自己的子民，才会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国君。在我看来，独龙山和墨山一样，都是万里河山的一座美丽的山脉。”

       凌尘愣了一下：“你还记得墨山？”

       “当然，那里有情ren草。”

       凌尘哈哈大笑“我们这些大男人，竟然没有一个小女子有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