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裴深扫了一眼，才抬手接过来。

       蒋川悄悄看了眼顾裴深的神色，暗舒了口气，摸出烟递给顾裴深一根，自己也点燃了一根，默默地看着顾裴深翻看着那些记录档案。

       却见顾裴深的双眉越拧越紧，几乎快纠结到一起了，蒋川才悠悠地在旁讲解起来。

       昨天回到警局，蒋川就马不停蹄地对一干重犯进行连番审讯，那个常跟在王常林身侧的黄毛与另一名板寸男是他们的重要提审对象。

       这俩人从一开始的语无论次到后来的装疯卖傻，将一干提审员弄得够呛，最后在双方不堪疲劳的状态下，黄毛最先熬不住，开始断断续续地道出一些鸡零狗碎的信息。

       后来又经板寸男颠三倒四，故意混肴视听地搅了一顿屎棍，警察才从中艰难地拼凑出一只言片语般的事情，却也足以让蒋川震惊到。

       而此时他给顾裴深看的就是这些，只是不知顾裴深看了会有什么感想。

       据黄毛交待，多年前，在王常林名下的一家高级会所里，确实有一名顾姓的贵客注册了贵宾卡，时不时地呼朋引伴来到那里鬼混一阵。

       不过这个顾姓贵客即使是来玩的，却很低调，虽然拉了一帮狐朋狗友，却像个不知名的小弟隐在人群中，好像这许多人都是为了给他打掩护，因此在黄毛的印象当中，虽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却从没正面接触过，因此映象不深，却只记得有这样一个像不知名的常客罢了。

       后来，这人来多了，他也不拉帮引伴而来了，只是一个人悄悄地来，却又不肯露出身份，只是让他们将小姐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去。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黄毛他们才渐渐注意到这位客人。

       他口味惯常刁钻，不嫩不美的他还会脾气爆燥地退回来，曾一度让黄毛他们炸毛，觉得这样的客人简直是不可理愈，但客人终是客，他们也别无他法，只得一味地迎着客人的口味。

       到最后，黄毛他们这些当打手的都快将这位品味奇特的客人恨透了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却发现这位客人睁眼死在了他们的会所里。

       黄毛说到这里就再也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有关于顾天霖有用的信息的了，反而对王常林的所作所为交待得一清一楚，唯独在这件事上，再问就一问三不知，令蒋川有一种被人吊起了胃口，却始终不能喂饱的心焦感，于是四下权衡下，将顾裴深喊过来，看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看是否从顾裴深已知的细枝末节下再拼凑出多一些的事情来。

       但见顾裴深沉默的脸色，蒋川却了然地撇嘴笑笑，不用多问，也知自己不能从他这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那看似乎平静的脸色下，大概已经被这份记录看似廖廖几笔字迹，却包含着触目惊心的信息，震得快三观尽毁了。

       任谁看到自己一向占据着内心敬重形象份量的父亲人物，突然在某一天听到有关于的他的传闻，意然已一向认知里大相径庭时，那种打击是有多么的残忍。

       且顾天霖还出位地如此彻底，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顾裴深内心大概不愿相信这就是他的父亲的所作所为，但又抵不住那是事实，因此一时间他握着那份记录档案，手渐渐发抖，眼里像蒙上了一层薄雾，他想逃避，却被现实撞了个满怀，由不得他不接受。

       蒋川抬手轻轻地拍下顾裴深的肩膀，将他的神思拉回来，指指着病房的方向，道：“那位醒了，进去再问问。”

       顾裴深机械地扭下脖子，能清晰地听到他骨骼被扭动发出地“咯咯”声。

       “好。”顾裴深仿佛目空一切，看着那扇门，似看见了顾天霖，下一刻就要扑向前拽住他，问问他到底这一切是否是真的。

       但顾裴深却异常冷静，抬起脚率先走向那扇门。

       蒋川在他背后暗自捏了把冷汗，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把叫过来，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王常林人是醒了，但肩膀中了一枪，又扭断了一条腿，正浑身缠满绷带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见有人来了，眼皮跳动了几下，似乎知道来人是谁，连眼皮也懒得掀开，躺在床上挺尸。

       蒋川看了眼杵在门前的顾裴深，微侧过身，从他身边钻过，率先走了进来。

       也不客气，略显粗鲁地拉过一张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简直令人发指，然后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敲着床沿毫不客气地道：“哎，别装死了，警察带你来这里治伤并不是代表让你安心地在此养伤的，醒了就该干活了，老实交待出事实来。”

       顾裴深将记录档丢到他手里，默默地站在椅子背后，一脸冷漠地看着床上的人。

       王常林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毫无精气神的气息与前一天他在温泉山庄里的快活享受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躺在这里，就已经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结果，仿佛一夜间苍老了，摧枯拉朽地将他整个人精气神抽干，只余一副骨架在此。

       在蒋川的问话出声后，他紧闭着的双眼清晰的看到眼珠在眼皮下转动，似乎下做了某种决定，才将眼睁开来。

       却不想一眼就撞进了顾裴深那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眼神里，王常林僵直的身体不自主地抖了抖了，眼神快还地败落下来，黯然地又紧闭了下双眼，才提起勇气一般，认命地睁开双眼，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荆”王常林灰白的双眼里只余一丝死气，看起来像是还有一口气撑着。

       本还以为提审起这最后一个重要嫌犯会有极棘手的，万万想不到竟然如此干脆。

       蒋川意外地与顾裴深对视一眼，后者却无动于衷地站得笔直，仿佛此时什么也不入了他的眼。

       蒋川收回神色，心里明白顾裴深的感受，也没去管他的不对劲，拿过记录本，开始进入现场审问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