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关的战事没持续多久。

       消失的列罗大王子离奇出现在列罗国都，很快稳定内乱，出兵征讨反贼闻人晗光，与落魂关两面夹击，到年关，落魂关战事平的消息便传回洛阳。

       君王大赦天下，全国减免一层赋税，四海同庆。

       凤家小元帅班师却是年后的事，军报上讲，元宵抵都。

       正月十四，满城试灯，为迎接凯旋之师做准备。

       秦府后院，方脸美髯的老尚书仍旧提了一壶酒，对着满院灿烂碧梅自斟独酌，不知不觉红了眼。

       他本以为，时隔十三年，终于再有偷花人，可到头来天意弄人，此后经年，不知多久才会再有人光顾这个清冷小院。

       他抬袖拭了拭眼角，自嘲地一笑，“老了，老了，不中用咯。”

       院外脚步声响起，家丁言说：“老爷，凤家将军求见，小人做主，把他带进来了。”

       老大人忍了半晌的泪水无意识地滑了下来，颤巍巍地转身望了过去，“哪个凤家将军？”

       院子门口，身材高挑的少年裹在一袭血红的铠甲里，虽还年少，却满身凛然正气。那眉眼轮廓，与当年偷花的旧人，何其相似！

       少年将军解下佩剑，行到亭外，抱拳一礼，“凤臻见过秦大人。”

       秦如海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啊！”

       少年将军低眉道：“今日是姑姑生辰，凤臻特代姑父向秦大人讨一束碧梅，博姑姑一笑。”

       秦如海颤声问：“你姑姑也回来了吗？”

       凤臻道：“姑姑说，等着姑父一起回来。”

       秦如海忍不住起身出了凉亭，“二公子找着了吗？”

       凤臻摇头。

       秦如海又问：“那公主呢？”

       凤臻迟疑一下，再次摇头。

       秦如海便怔怔地不言语，半晌，方罢了罢手，回身进了凉亭落座，斟了一杯酒递到对面，“将军吃了这杯酒，去摘花吧。”

       凤臻入亭吃了酒，寻了高处一桠碧梅折下，辞出秦府。

       夜色下，武烟怀抱婴孩站在马车旁，旁边站着墨冰与金小宝。

       凤臻将梅花插在后腰，伸手抱过孩子，“母亲，师父，小宝，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人去寒府。”

       六月，寒铁衣与李文昭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回，寒府便少有笑声，年节下府上也不曾装点，一派冷清。

       听闻凤家小将军来，本在房中看书的寒若云丢了书跑出来，见着凤臻还未开口，双眼已经红了，“阿臻，我二哥和文昭找到了吗？”

       凤臻还未应答，寒尚书与寒夫人已经行了出来，皆红着双眼看他。

       凤臻上前见了礼，将孩子递给章姨娘，“阿棠生辰是七月二十七，亥时三刻。”

       章姨娘接过孩子，问：“你姑姑呢？”

       凤臻低眉道：“姑父和文昭公主是一同摔下悬崖的，文昭公主都没事，姑父也不会有事。姑姑说，一定会把姑父寻回来。”

       寒世修点了点头，到底没再说什么。

       从寒府出来，凤臻又去了武府，恰逢白珏自府上出来，因白珏向来少言，凤臻与他交集不多，只侧身揖礼。

       白珏却唤住他，声音低哑，“凤将军，公主还无下落吗？”

       凤臻一个转念，道：“还无。”

       白珏点头而去，出天璇坊，眼看满街灯火璀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过街口时，他抬眼朝皇城方向望去，巍巍宫墙被灯火装饰得如同白昼。

       他低眉掩了眸眼里的担忧，过衡阳街入摇光坊，在府门口停下脚步，抬手一扬，紫鞘已朝身后墙角射去，深深插入斑驳墙体。

       他厉声喝道：“出来！”

       没有动静。

       他拎着长剑折身回去，“再不出来……”

       一个人影磨磨蹭蹭地从转角挪了出来，穿着一身臃肿的粗布衣衫，戴着一顶滑稽的瓜皮帽，蓬头垢面瞧不见容颜。

       见他如此形容，白珏不由自主地敛了脸上寒霜，“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人将头发往上扒拉，露出一张圆润乖巧的脸蛋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已经同皇兄说好了，大夏公主掉下悬崖生死未卜，我现在不是公主了，你能不能娶我？”

       对面那人沉默片刻，缓缓地摇头，“不能。”

       李文昭心里一凉，却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地说：“没……没关系。”她转身要走，却被人一把拽入怀中。

       “我答应了那位姑娘，会给予她与她的家人该有的待遇，她现今过身不满一年，我不能娶你。”

       她听见那个男人声音含笑，如有魔力，“三月之后，你可愿嫁我为妻？”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