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话一出，满朝文武皆不以为意，毕竟天机阁主失职不是一两次了，哪次皇上不是高高抓起然后轻轻放下？

       满朝中，唯有君王面有愠色，凛然地看着跪伏于堂上的昔日好友。手掌狠狠一握，成了形的‘孤’字清晰入骨。

       这个人，又自作主张！

       廉亲王转头看着寒铁衣，微微一笑，“寒大人先别忙着离开洛阳，老臣听闻，昨日明辉宫里杖毙了一个舞姬，涉及到多年前东宫龙嗣之死，你难道不留下来看看，害得皇后多年无子的人，到底是谁吗？”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寒铁衣亦不觉紧握双拳，竭力忍住涌上来的悲愤，一字一顿地道：“后宫之事，臣不敢置喙。”

       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众所周知，正则皇帝年近而立，不论在潜邸还是承大宝后，唯一怀有身孕的只有承恩宫的容嫔，东宫龙嗣又是怎么回事？

       李泽漠然道：“陈年旧事，早已盖棺定论，再说后宫之事，自有皇后处置。自皇后入东宫，十年间……”

       他话未说完，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从偏殿跑了出来，与潘德耳语几句，潘德上前同君王说：“皇后娘娘才晓喻六宫……”

       见他把话截断在这里，李泽心有不好的预感，厉声问：“内容是什么？”

       “以无子嗣罪己……”潘德声音发颤，被君王凌厉的视线一扫，忙慌慌地跪下，“并，自请废后。”

       此言一出，满堂更是惊哗乍起，唯有寒家父子皆痛心地阖了阖双眼。

       君王竭力地握紧手中玉章，可恨玉石被雕琢得十分圆润，再大力也没法划破皮肤，令满腔悲愤、惶恐无宣泄之处，只能集聚在心口叫嚣沸腾。

       他凝视了传话的太监半晌，才缓缓地将视线扫向跪了满地的文武大臣，定定看着还端然立在朝首的亲叔叔。

       “谁说中宫无子嗣？”他缓缓地、一字一顿，格外沉重，“皇后乃国母，与朕比肩之人，天下皆为她的子民，颌宫妃嫔所生，皆为她的孩子。”

       如此撂下一句，皇帝起身拂袖而去，留下满堂惊愕不已。

       不多时，潘德去而复返，令寒铁衣往上书苑去。

       步出崇明殿时，天上飘起了小雨，四下无人，寒铁衣冒雨来到上书苑。君王端坐案后，面无表情地眼看他顶着满头花白进殿来，撩衣下跪，默然无声。

       “你倒是乖觉。”李泽讥讽道，“看来真是朕平素对你太宽宏大量，一次次原谅你自作主张，以至你如今丝毫不把朕放在眼里。”

       寒铁衣恭谨地道：“廉亲王来势汹汹，若不让他赢一步，定会引起他疯狂反击。眼下天机阁有醇郡王看着，臣从明处转到……”

       李泽截断他的话，“你可知杨魁将不久于人世？”

       寒铁衣愕然抬首，不可置信地看着君王。

       李泽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朕接到裘仁密旨，杨魁久痨已经卧床，活不过一月。杨魁一死，皇叔必定要逼杨素安丁忧，朕本打算让杨素安揽下全部罪责回江南去，顺便也将养将养，你半道上跳了出来……”

       话到这里，他语气转做阴冷，“你一走，杨素安丁忧，提刑司谁来管？”

       寒铁衣着实未料到此事，沉默片刻，道：“臣只是暂离，待与小白……”

       “又是凤白梅，你眼里心里都只有凤白梅，哪里还有一丝余光看得见家国？”君王将手边搁着的一本册子扔到寒铁衣面前，“你自己看看吧，她的字你该认得吧？”

       “天机阁都没逮到王唯归的罪证，她从哪里来的？”

       君王拂袖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疾言厉色地道：“凤白梅为了帮武烟除节名，去找了权励合作扳倒皇叔，王唯归的消息就是权励给她的。可她转眼就把权励卖了。”

       “你知道昨夜朝花楼发生了什么吗？她早知皇叔对她起了杀心，要杀她的时机，便是趁着元宵灯会，天机阁的烟火信号不灵便时动手。所以故意在朝花楼布置灯会，请君入瓮，将皇叔的人一网打尽。你还以为她在同你谈情说爱？”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反复无常的女子，岂是你能掌控的？醒醒吧寒二，她早已知晓了婚书，早已知晓你骗她……从前朕也但真以为她爱上了你，现在看来，不过也是在利用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