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赶到天璇坊时，天机阁早已到了。

       宋宽海倒在地上，脖子上血流不止，不知死活。他带来的那些家丁皆倒在地上，抱腿哀嚎。

       见他来，十四递上一枚六棱飞镖，“天机阁到时这些人已经倒下，还有一个不知追谁去了，这种飞镖非阁中弟子所用。”

       寒铁衣接过飞镖在手，见上头花纹熟悉，不觉一笑，而后又问：“宋宽海怎么样？”

       十四道：“还有口气，步摇插入了血管，贸然拔出他会死。”

       寒铁衣眸色微凉，“送医吧，他死不足惜，没必要为他惹一身骚。”

       十四应声去。

       寒铁衣这才将飞镖收起，朝武烟行去。

       武烟虽出身将门，到底十几年不曾动武，何况当年险些失身于宋宽海，到底有阴影在。适才危急时刻强撑一口气，此刻一口气散下来，只靠墙坐在随车的凳子上，一只手死死地拽住海棠，一手揽着惊魂未定的湘竹。

       寒铁衣上前揖礼称：“让嫂嫂受惊了。”

       武烟缓过神来，微微一笑说：“还得多谢二公子留下的烟火信号，天机阁的诸位赶来及时。”

       她深知宋宽海为人，适才被拦，若立时拉响天机阁烟火信号，必让宋宽海铤而走险，怒而杀人，所以假意答应拖延时间，令海棠与湘竹离开释放信号。

       “应该的。”寒铁衣恭谨地道，“不知嫂嫂有何打算？”

       “我答应了阿臻往摘星楼观灯。”武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郑重地道，“今夜之事，还望二公子莫要让小白与阿臻知晓，若宋宽海死了，我一力承担。”

       寒铁衣深知武家长女非是寻常人，她担心凤白梅孤注一掷，那人又何尝不担心她心无牵挂行事不计后果？

       “嫂嫂放心，就算宋宽海死了，也与你无丝毫干系。”寒铁衣亦面色郑重，“我会令人寻到一模一样的步摇，今夜之事，只当没发生过。”

       “多谢二公子。”

       送走凤夫人，寒铁衣才又将袖中飞镖取出，笑而不语。

       她何时请了老墨出手？而那个男人，从前为了天机令，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他们到底瞒了他多少事？

       朝花楼的大堂里，战争已经结束，只剩下拖拽尸体的声音，以及几位峰主的唇枪舌战。

       辰龙峰主不满，“虎子，不是说好了那个胖子留给我的吗？”

       “麻烦把‘胖’字分开说谢谢！”亥猪峰主有被冒犯。

       寅虎峰主回答：“看岔眼了。”

       午马峰主道：“老牛，你下次动作能不能快一点？每次都你落在后头，我差点就被那王八羔子拦腰斩了。”

       丑牛峰主说：“你能尊重一下牛的习性吗？”

       戌狗峰主插刀，“牛的习性是慢，你是懒。”

       酉鸡、末羊两位峰主埋头拖尸体，没有说话。

       看着大堂里忙碌的人，十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喃喃地说：“将军，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凤白梅掩着口鼻靠着廊柱，看了看一旁整理形容的老花，笑吟吟地问：“十九，你想不想回总阁去？”

       十九利索地道：“不想。”

       凤白梅道：“那就当今夜的事没发生过，尤其不要同你们阁主说。你若是说了，我便故意受伤，让你阁主罚你回总阁去。”

       “你……”十九转身看着笑吟吟的人，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有点可怕，“万一阁主从别处知道了呢？”

       凤白梅凝神盯着大堂，尸体被拖走后，立刻有人清理软帐、纱屏、灯笼等物，而后拎来萝卜水清理血迹。

       “只要你不说，他便不会知道。”

       那厢花教主将自己头发丝理顺了，染了血的外袍搭在臂弯里行了过来，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说：“若寒二知晓这满堂华彩下的诡计，只怕那颗心又要碎了。”

       凤白梅柔柔地一笑，“所以他只需要看到满堂华彩就够了。”随后又一盯小舅，“你不准吓他！”

       二公子那颗心还没碎，花教主那颗心先碎成渣渣，“小没良心的！”

       一人回说：“寒阁主到坊门口了。”

       凤白梅仍旧戴上面具，与十九行了出去，在不远处的长街迎上寒铁衣。

       寒铁衣先说武烟无碍，又问她怎么出来了？

       凤白梅只拉着他的手，咕哝说：“我有些犯困。”

       “那咱们回去歇着。”寒铁衣护着她上了马车，让她靠在怀里先睡。

       车外，人如流水灯火如昼，车里，岁月静好两心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