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二公子年少时虽总和老父亲对着干，却少有往花楼钻，直到揽了天机阁的差事，和魔教打上交道。

       花教主生了一把懒骨头，能不走动就不走动，寒铁衣只能来将就他。一来二往，加上有意为之，浪荡纨绔之名就传开了。

       他记忆中的朝花楼，只有懒散的老花，风趣的老鸨，嗓音极好的花魁，还有婉啭唱腔与无数逢场作戏。

       而此时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朝花楼，绣花软帐替换轻薄的纱帐，各式各样的花灯从二楼垂下，挂了满梁。堂中桌椅尽数没了，几扇纱织屏风上写满簪花小楷。

       他不觉行了过去，一一看过纱屏上的诗词。

       待看到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他回头去看门口的人。

       红衣女子抱着墨笛，抄着双手靠在门方上，身后万家灯火，眸中一袭蓝衣白袍，半张容颜被面具遮去，唇角笑意却很明显。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放声笑了起来，学着她平时的模样，笑的肩背乱颤，恣意放纵。

       凤白梅也笑，笑容是浅淡收敛的，只是看他的眼神渐渐迷离。

       自从隆庆皇帝的事被揭露后，她已经许久没见他笑得这么畅快了，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谈笑风生，纵情洒脱。而不是为了她的事，眉生千结，眸眼含忧。

       他笑过之后，踩着满堂华彩，行到她面前，把人拥入怀中，“此生能为小白裙下之臣，死而无憾。”

       耳鬓厮磨，她阖眼轻笑，“不是裙下之臣，是孩子他爹。”

       寒铁衣想啊，他大概是要一辈子被这个小女子拿捏住了，她的一言一行，总能撩拨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不及言语，门外两条白影几个纵跃落在地上，面巾上的两双眼显得十分焦急。

       他将怀里的人松开，“怎么了？”

       十四递上一个纸条，“天玑坊无垢巷几个弟子失去了联系。”

       寒铁衣接过纸条，“菜户刘永贺，香料铺九歌，铁匠侯……这是监视宋家父子的人！”

       他回头看了凤白梅一眼，有面具遮挡，不知她脸上神情，只是抿着唇不言语。

       能知道乌衣巷弟子的人，整个洛阳城，只有廉亲王府有这个能耐。而廉亲王府要拿宋家父子作文章，只可能冲着凤白梅来。他不知道那个冬夜姑嫂两个到底经历了什么，但那对父子，绝对不能出现在她们面前！

       “立刻找到宋远洋和宋宽海……不……立刻派人去武府……”

       凤白梅这时才说一句：“冰洋说，嫂嫂今夜也会去摘星楼观灯，眼下只怕从武府出来了。”

       寒铁衣立即道：“放信号，令所有人都赶去天璇坊，找到凤夫人。路上如果碰到宋家的人，直接按下！”

       十四应了一声，立刻接连燃了几管烟火上天，人随即也几个纵跃消失了。十九要跟着去，被寒铁衣厉声拦下，“十九，你跑什么？”

       倒楣孩子委屈巴巴地瞅着自家阁主，“阁主不是说所有人吗？”

       寒铁衣厉声道：“你的任务是护好小白，说了多少遍了，想回总阁去吗？”

       倒楣孩子更加委屈，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未来的阁主夫人。

       寒铁衣瞪他，“看什么看？”随后一转身，眉眼厉色却已散了个干净，“小白，你别着急，阁中弟子行动快速，不会让嫂嫂有事的。”

       凤白梅确实忧心，可他看着才是着急的那个。

       犹豫了一下，她道：“宋远洋的事情出来后，我给宣威将军递了消息，也托了墨先生寻了些朋友看护嫂嫂。就算天机阁出意外，嫂嫂也不会有事。”

       “那就好。”寒铁衣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

       微顿，他又道：“我还是不放心，得去天璇坊看看。外头人太多了，你在这里……你去下头寒牢等我，等确认凤夫人无事，我再来接你。”

       “好。”

       凤白梅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叮嘱道：“寒二，你别太着急，嫂嫂那边我做了安排。”

       “我知道。”

       待他一走，凤白梅将脸上面具一摘，满面狠戾眸眼嗜血，“十九，你进来。”

       倒楣孩子乖巧地进门去。

       凤白梅将门一关，带着十九上了二楼，往廊下柱子上一靠，一管长笛在指尖快速地翻转，瑞凤眼里倒映着满堂华彩，似笑非笑地吊起个嘴角。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寸步不离地跟紧我。”

       十九不解：“会发生什么？”

       凤白梅没应，只说：“我不能动武，你不能让他们看出来，这是我对你的命令。”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