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哪怕是上元佳节，二公子想要正儿八经地同女将军约一次会，也是一件奢侈事。

       他把自己捯饬得玉树临风，蓝衣白袍，佩玉挂香，还把许久没带出来的折扇都翻出来装点门面。

       甚至连拉车的马的毛发都梳得格外靓丽。

       凤白梅一身红底蓝梅的衣裙，外头系了件雪白细绒披风，抄着双手信步踱出，墨色笛剑插在臂弯里。

       二公子立即扬出一脸灿灿笑容，迎了下去。还没等他行上阶去，凤白梅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来，“姑父，上元安康。”

       放在往常，听凤臻唤姑父，寒铁衣是很高兴的，但今儿他笑不出来。

       “小白，他也要去吗？”二公子委屈巴巴地望着女将军。

       凤白梅还没应声，身后又探出个丸子头来，“阁主，上元安康。”

       二公子觉得他的上元安康不了，恼怒地瞪着宝姑娘，“你也要跟着去？”

       “堵门口作什么？”武冰洋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紧接着她便从旁边挤了出来，背着入云锏抄着手，扫了寒铁衣一眼后立刻嫌弃起来，“上元安康。”

       然后，把两个小孩赶上寒府马车。

       二公子心如死灰欲哭无泪，以至于看到墨冰和何曾惧行出来时，他已经满面绝望，“果然，这世上会背叛你的人，只有朋友！”

       两个都不搭理大醋缸子，自登上马车，武冰洋驾着车走了。

       马车离开后，十九才驾着凤府的马车过来，凤白梅提醒泡在醋缸子里的人，“走吧。”

       直上了马车，二公子才反应过来，见对面的人笑容促狭，不满地道：“你不早说。”

       凤白梅笑说：“你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

       二公子小情绪上来了，扭头趴在窗口不理人，凤白梅也丝毫没有要哄的意思。过了会儿，他自己先受不了，委屈巴巴地问：“咱们去哪里观灯？”

       凤白梅道：“朝花楼。”

       闷了会儿，二公子又问：“他们也去吗？”

       凤白梅笑道：“观灯最佳处是摘星楼，阿臻早想去，往年嫂嫂带着他多有不便，今年让他高兴高兴。”

       二公子那张脸立刻就雨过天大晴，眼里堆出一片春光，“这么说，朝花楼就我们两个？”他一行说着一行回过头，却见对面那人不知何时戴上了半张红白纹路的狐狸面具，将凤眼薄唇凸显得更加明显。

       那唇微微上扬，眼眸含笑，从窗口吹进来的风拨动细碎的额发，衬出一片柔情。

       “小白……”他不自主地低唤一声，倾身上前欲一亲芳泽，半途却有半张面具扣了上来，将一弯蜜糖般的气氛搅扰得稀碎。

       凤白梅探手替他系着面具的绳带，“作坊为了面具能大卖，便每个款式只做两个，说是上元夜戴上出门，若能遇上戴着同样面具的人，便是有缘人。”

       寒铁衣嗅着她发间清香，闻言笑问：“若是两个男人戴了同一对呢？”

       凤白梅道：“每年都会有媒婆与这些作坊合作，趁机撮合他们想要撮合的姻缘。”

       “你怎么知道这些？”

       凤白梅将绳结套好，“当年，阿爹为了娶到阿娘，串通作坊老板把同样的面具卖给阿娘。”

       寒铁衣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将人搂在怀里，“后来呢？”

       “二人灯会结缘，第二天媒婆就上门提亲去。我爹一直为自己的小心思洋洋得意，殊不知阿娘早知他背后捣鬼，只是没拆穿罢了。”

       寒铁衣抬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低声道：“夫人如此会撩拨人，原是岳父岳母教导有方！”

       凤白梅笑而不语。

       每至大节，最热闹不过天玑坊，最华丽的却是天权、玉衡二坊，马车是进不去的，只能停在坊门口。

       寒铁衣牵着凤白梅下车，满街华灯照着红男绿女，皆佩戴形式各样的面具，或三五成群猜灯谜看花灯，或一人流连，或似他二人这般十指紧扣在人流中随波逐流。

       及至朝花楼前，却突然安静起来，推开门的一瞬间，寒二公子那双眼里突然绽开万千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