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得知明辉宫发生的事，已是脉脉黄昏，相比他的反应，醇郡王显得更激动。

       “这事是真的吗？如果皇嫂真的不能生养，王叔很可能以此为由奏请废后！”

       寒铁衣早有心理准备。

       无论是东宫太子妃，还是眼下的皇后，他的长姐都无可指摘处，唯一不足便是膝下无子，而当年旧事就是廉亲王最好的武器。

       “王爷照看着，我还有事，今日就到这里。”撂下一句话，他人已经下楼上了早等候的马车，“去秦府。”

       每年元宵前后，秦府后院几树碧梅都开得格外好，秦尚书在银子的事上小气，对这几树碧梅更是珍爱得很，不肯叫人来赏。

       尤其正月十四，他总要到沧浪亭中独酌几杯，连府上的人都不敢来后院。这一日，他刚提壶落坐，还未斟酒，便听得院墙那头传来响动，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好一会儿，盘根错节的花树下走出一人来，蓝衣白袍衬着身影修长，只是束发凌乱，配上那张向来欠教导的脸，令他无名火起。

       秦大人明显心情不好，“你们天机阁，只会做此等偷鸡摸狗的勾当吗？寒阁主这次又看中我府上什么？你手上是什么？拿出来！”

       寒二公子讪讪一笑，将背在身后的一把绿梅拿了出来，“晚辈寻遍洛阳，唯有秦大人府上的绿梅最好……”

       秦如海本是满面忧郁盛怒，瞧着他手上那捧灿烂碧梅，愣了好半晌，才感慨说：“十三年了。”

       他斟了一杯酒满饮而下，深沉地呼出了一口气，“整整十三年了！”

       他转头看着花树下的人。院中灯火不甚明亮，树下的人五官有些模糊，恍然间，仿佛故人翩然而至，不仅偷摘他的花，还要讨酒喝。

       寒铁衣不知老大人何事感慨，只又道：“是晚辈莽撞打扰大人了，不知大人可否割爱，容晚辈将这些花带走。”

       “你过来。”

       寒铁衣进亭去，见桌上清酒一壶，酒杯却摆了两个，“秦大人这是在等人吗？”

       秦如海抬眼看着他。寒家二公子正经时也还有点正经模样，至少现在看着比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要强。

       “你把这杯酒吃了，把花带走吧。”他用下巴点了点桌上新倒的那杯酒。

       寒铁衣满腹疑虑，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什么都没问，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见秦尚书自斟自饮，没有开口的意思，他长揖一礼，“多谢大人，晚辈告辞。”

       他将走出沧浪亭，听得秦尚书声音发颤，“万芳阁那位贵人，还好吗？”

       万芳阁住着的是景嫔，孩子还没发现便小产了，能好吗？

       寒铁衣回身，又深揖一礼，“帝后向来仁厚，不会让娘娘受委屈的。”

       “仁厚……”秦如海凉薄地一笑，“中宫娘娘倒是真仁善，可这便是人善被人欺的世道。”

       他兀自满饮一杯，又说：“你去吧。”

       寒铁衣虽满心疑虑，到底没说什么，从秦府矮墙翻出去，上马车后对着十四一个劲儿抱怨，“秦尚书要在后院吃酒的事你怎么没打探清楚？”

       如果换了十三或者老七，肯定不背这个锅，因为阁主只让盯着秦府的绿梅开了没有，没说要在今夜来偷花。

       但十四懒得说话，“属下知错。”

       寒铁衣无语。

       回府洗漱了，换了身衣衫，寒铁衣才往凤府去。

       府上折腾了一下午，入夜宾客尽散，清静风烟。

       二公子在凤府早已混了脸熟，不用人通传，轻车熟路地捧着花往东院去。路过三角凉亭时，被人拿石子扔了，转头望去，花教主拖着绛色袍子靠柱而坐，将大长腿搭在栏杆上，一手抓着酒壶，一手抓着一把石子，正一个一个往他脚边扔。

       寒铁衣正有事找他，行进亭去，将一大捧花放在桌上，一边坐一边没好气地问：“马瑶到底怎么回事？”

       花雁回瞧着那一大捧盛开的绿梅，嗤笑一声，从角落里勾了巴掌大小的铁皮酒壶扔给他。

       寒铁衣接了酒壶放在桌上，却不喝，“你少吃点，小白现在不喜酒的味道。”

       花教主正仰头往嘴里倒酒，闻言默默地将酒壶盖上，漫不经心地问：“天机阁和雁回山一战，有多少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