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是个晴天。

       凤白梅起床时，窗口投进来的日光恰好洒在床前，照着搭在床沿的玄色衣袍，袍身祥云栩栩如生。

       绿绮正将古琴装入琴囊，见主子盯着手里的袍子瞧，笑说：“将军昨儿拉着二公子衣袖不放，人没辙只得把衣服留在这里了。”

       凤白梅看看衣袍，又瞧了瞧她手中古琴，说：“琴先别收。”

       “啊？”绿绮脸色立刻就绿了，“将军，你今儿还要弹呀？要不咱们试试别的？刺绣怎么样？”

       凤白梅起身接过琴搁在琴案上，抬手轻抚洁白丝弦，稍稍用力一拨，琴音如珠玉坠，不觉便扬了唇角。

       她端坐琴案前，拨三两调，又停下回忆指法，断断续续，欲语还休。虽不说多好听，但相比昨日简直是仙音，听得绿绮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一曲抚完，凤白梅拾起案上的花名册翻看。

       寒家二公子写一手行楷，潇洒飘逸恰如其人，那一个个人名瞧着，也没那么令人厌恶了。

       她将册子仔细收起，自行梳洗穿衣，想着吴珏那本游记中的内容。

       吴珏早年游历江湖，与珠城府尹金寿结交。隆庆三十九年，金寿声称有件至宝需要藏匿，托他打造个宝匣。吴珏心比天高，想起传说中的矿脉图，游走四方寻找材料，集三家所长将铁盒子造了出来。

       至于那个铁盒子究竟藏了什么，游记中未曾提及。

       但从柳如海与金寿的反应来看，很大几率就是李坏的铁证。

       现在的问题是，从金明珠绣楼里找到的那个，会是吴珏仿造的吗？那个盒子眼下在颐和宫，如果里头真装着李坏的铁证，皇帝会如何选择？

       还有就是打开铁盒子的问题。偷取唐、吴两家核心技艺的计划都失败了，单一个柳三刀，即便有矿脉图也不成事。

       思虑时间，她已换好黛衣墨袍，长发像往常一样高高束了马尾，额前梳下两缕遮住耳垂。

       梳洗毕，她唤来青锋，叮嘱说：“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去金千文的坟里取个铁盒子回来。”

       青锋不问因由，应声去了。

       凤白梅吃过饭，带着凤臻往天玑坊菜市口去。

       菜市口的擂台摆了四天，机灵的人已经从中看出些门道。所谓的打擂台就是个幌子，其最终目的，是为了抓那些人。

       有人便疑惑了，“你说那些人是傻子吗？犯了那么多罪，一封挑战书就哄出来了？这么多天了，他们不知道天机阁在此布了天罗地网吗？”

       “谁知道呢？你听听他们犯的那些事，正常人干得出来吗？”

       “话说回来，不语剑下那个红衣小姑娘是谁？”

       “看装束不像中原的，是唐门少堡主买回来的婢子吗？”

       “今日要对打的人是谁？”

       “听说是个女人……”

       嘈杂的议论声中，耄耋苍苍的妇人手持木杖，信步登上擂台，面色凶狠地看着湛蓝衣装少堡主。

       “蜀中唐门向来不理尘俗事，少堡主何甘做天机阁的刀呢？”

       几天擂台下来，唐冷凌显得兴趣缺缺。寒铁衣给他的名单看似凶残，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年轻时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声，被廉亲王养成了狗，战斗力至少削减一半。

       少堡主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单扫了扫，还剩下九个，抓紧时间，今天还能打三个。

       他将名单收起，掌中已多一把柳叶飞刀，淡淡地说：“动作快点，赶时间。”

       众人已经看累了，“那个谁，你直接认输吧，我们就想听听你到底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师兄，加油，揍她！”

       敞亮的少年音自阁楼传来，盖过擂台下的起哄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只见旁边阁楼的小窗口里，凤家公子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拳头，情绪激昂。

       “那不是凤家公子吗？他喊谁师兄呢？”

       凤臻继续呐喊：“师兄，我把我所有零花钱都买你赢了，你可不能输啊！”

       人们反应过来，“凤家公子是唐门少堡主的师弟？唐冷凌的师父不是天下第一剑吗？”

       “前不久，凤家以西席之礼将被撤的副阁主墨冰迎入了凤府……墨冰、墨钧歌？难道天下第一剑一直在我们身边？”

       群情激奋，唐冷凌却只想将那小胖子拽下来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