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做小伏低的人，凤白梅心思百转。

       这个男人啊，分明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偏因她惹来满身风雨，祸及家人。她不由地想，如果没有腹中孩子……

       念头一转，她惊得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抽了手，看到那双桃花眼里一闪而逝的惊愕，她才反应过来，反手去抓他的手。

       她抽手的瞬间，寒铁衣感觉自己的心停了一下。

       自从得知那两杯酒被金万两换了之后，凤白梅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能从她的言辞神态间寻到情意，却没了那份依赖。

       她的依赖，是怕他撑不下去；此刻的克制，是怕给他带来负担吗？

       “这琴弦松了。”沉默中，凤白梅先出声。

       寒铁衣压下心头不安，笑说：“拧紧便是。”

       凤白梅松了手，起身去榻上卧着，刚躺下又喃喃地问：“你会换琴弦吗？”

       寒铁衣应说：“有工具和更换的琴弦便可。”

       凤白梅便起身去里头寻工具和琴弦。

       寒铁衣细细看那架琴。琴是伏羲式桐木琴，看得出有些年月，但保养很好，琴身雕刻的折枝梅花栩栩如生。

       他拨了拨，“还好，只是四弦松了。”说着话，将琴抱到宽一点的案上去，“是全部都要换，还是只换松了的琴弦？”

       凤白梅将工具与琴弦搁在案上，抬眼瞧他。

       那张脸生得俊雅，侧面一瞧，下巴紧致，鼻梁高挺，浓密纤长的睫毛半掩满目春光，暖黄的烛火照在他脸上，那柔情像是被勾画出来的，朦胧绰约，不甚真切。

       没听到应答，寒铁衣抬眼看她，正撞见她满目痴迷的样子，不觉呆了呆，旋即吃了蜜似的轻笑出声，抬手将那双瑞凤眼挡住。

       “你这么看着我，我没法专心做事。”

       凤白梅忽的张嘴在他拇指上轻轻咬了一口，吓得寒铁衣把手收了回去，“你怎么还学会咬人了？”他说话伸手去捞人，被躲过去了。

       凤白梅绕到高案对面，淡淡地说：“谁让你挡着我欣赏美色了？”

       寒铁衣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缴械投降，“你现在越来越流氓了。”

       凤白梅抬手在高案上叩了叩，颐指气使地道：“赶紧换弦，七弦全换了。”

       “遵命。”寒铁衣说话去拿装琴弦的包，打开看时，见里头一圈丝弦洁白如雪，匀称光滑，一眼便瞧得出是好东西。

       再一摸，更觉冰凉丝滑，不觉赞道：“但真好弦。”

       凤白梅自搬了把张椅过来在旁坐着吃糕点，随口问：“十三找到了吗？”

       寒铁衣将丝线拉开，比照着琴身剪短，闻言说：“暂时还没消息。”

       凤白梅凝眉问：“那些人抓走十三做什么？”

       “天字楼弟子平素接触的都是阁中机密，那些人抓他，无非是为阁中机密。”寒铁衣将裁剪好的丝线一根根抻开放好，眉有担忧，“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他说话间，七根丝弦已经裁剪好，却不急着换弦，自怀中取出两本册子递给凤白梅，“你先看看这个。”

       凤白梅先翻了那本游记，见首页落款是‘吴珏’二字，惊讶地抬眼看向寒铁衣，后者正认真拆着旧弦，便自己瞧了起来。

       吴珏的游记写得很零散，但只言片语中，还是能找到他仿造矿脉图的证据，无疑佐证了万俊的话：第八个铁盒子是存在的。

       她又翻第二本册子，上头列了许多名字，后头写着时间、地点。

       她将两本册子搁在桌上，撑着头靠在案上，笑吟吟地瞧着寒铁衣，“这本花名册是真的吗？”

       寒铁衣将拆下来的琴弦卷起放在一旁，“真的那本花名册落到了柳如海手中，已被他毁了。这十年来他一直按照花名册杀人，这本是他手抄的，上头的人是他杀不了的。”

       凤白梅抬手敲着书册，“这些人可还有用？”

       寒铁衣晓得她的意思，“我会上禀皇上，如何处置由他说了算，其他事不管。”

       他又说：“你先看，明早我要入宫面呈皇上。”

       凤白梅便将册子拿去榻上看，看着看着眼皮往下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