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昨夜睡得晚，天大亮了才起床，被蹲在床头的寒若云吓了一跳。

       小丫头着桃粉的花衣，外罩雪白短裘，眼皮浮肿，眼睛瞧着比往日小了一半。

       她委屈巴巴地瞅着睡眼惺忪的二哥，“后院有客人，我这个样子没法见人，只能躲到二哥这里了。”

       寒铁衣叹了口气，“你先去找冬叔，拿两个煮好的鸡蛋来。”

       寒若云去了，等她捧着鸡蛋回来，寒铁衣也起床收拾好，让她到榻上躺好，拿鸡蛋给她消肿。

       “昨儿文昭说，让二哥对驸马的事上点心，不要忽悠她。”

       寒铁衣心里一堵，手上的动作慢了三分，“你这两日都在公主身边，听她说了些什么？”

       寒若云回想着道：“她说西南不好，唐门的少堡主是个冰块，明教的圣女很有意思……不过二哥……”她说到这里，激动地爬起来，被寒铁衣又按了回去。

       三小姐只能乖乖躺下闭眼，“往常文昭不是说凤姐姐，便是骂白眼狼，这两日她一次也没提哎！”

       白珏嘛，两人闹成那样，想起来都堵得慌，李文昭又不是傻子，还提他做什么？

       至于凤白梅……她不会是因为白珏，连带把崇敬的凤姐姐也怪上了吧？

       “她不喜欢，以后你也别在她面前提了。”

       寒若云默了片刻，闷闷地说：“二哥，以后你能不能陪我入宫去？”

       寒铁衣已知宫里发生的事。

       宫外的流言是地头舌传的，宫里的流言与权容歆和马瑶有关，皇上知道后，不仅没有处罚马瑶，还将她封了瑶妃，换了谁都会委屈。

       “你不喜欢，以后就不去了。”他柔声说。

       “那皇后姐姐怎么办？那些人那么坏，她一个人在宫里……”

       寒铁衣笑笑说：“你皇后姐姐是六宫之主，没人敢欺负她。以后你若是想她，二哥带你入宫去看她。”

       寒若云点点头。

       寒铁衣又替她揉了会儿，见眼睛的肿消得差不多，方让她去前院玩。人一走，他面上的笑容便沉下来，把十四唤进来。

       “十三找到了吗？”

       十四垂首道：“还没消息。”

       寒铁衣又问：“金宅的事呢？”

       十四道：“那些人不是从王府出去的，一时半会儿难以查到。”

       沉默片刻，寒铁衣道：“告诉唐冷凌，按照计划，擂台继续打，要求是留命宣罪，其他由他自主。”

       十四应声。

       “安排马车，我要去总阁。”

       去解语阁前，寒铁衣特意去老父亲书房后头挖了一坛黄酒，又备了个新的棋盘。

       柳生旭仍旧着白色衣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束着，盘坐在案前描画。

       寒铁衣跪坐在旁，搁下食盒与棋盘，看他一笔笔描画，又拿起旁边案上的那些画看。

       返魂香原料淡巴菰，跃然纸上，生机勃勃。能压制返魂香的烂肠草，在画中却是干煸的一把。

       还有从翠屏萧家便出现却没有引起重视、最后通过白云山庄流入玉衡坊的线香。

       有白云间准备的第二批掺有返魂香的药膏。

       这一场准备了七年之久的哗变，落在洁白宣纸上，不过是弯曲百变的墨色线条。

       而他在不断地重复描画一团繁复、重叠的线。

       寒铁衣打开食盒，取出酒坛酒杯，斟了一杯递上去，“老爷子这是在画什么？”

       柳生旭右手还在不停地描画，左手接过酒杯，嗅了嗅，“冬日当饮热酒。”

       寒铁衣自斟了一杯，“已过立春了。”

       柳生旭的右手微抖，本该圆滑的线条冲破阻碍，划出宣纸边缘。他抿了一口酒，方呢喃：“都过了这么久，看来，寒阁主又立了一大功。”

       寒铁衣苦笑说：“白云庄园焚于一炬，罪魁祸首畏罪自裁，满都贵族子弟怨我入骨，这算功吗？”

       柳生旭的右手重新恢复了平静，不断地深描那一团纠缠交错的线条，“你们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你们的敌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