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医馆的女先生来得很快，为凤白梅搭着脉，观察她的脸色，“从气色上看，抄写佛经的效果很好。”

       凤白梅卧靠榻上，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她这一生，当与佛无缘。

       女先生搭了脉，点头称：“最关键的时间过去，脉象有力，并无大碍，若将军不放心，可在药膳里多加几味药。”

       凤白梅颔首道：“有劳先生。”

       女先生自匣中取出自备纸笔，一边写方，一边又说：“这世上最纯粹的，是新生儿的灵魂，可没人记得，他们来到世间的路，是母亲拼着性命铺的。”

       她将方子交给绿绮，看向榻上的凤白梅，接上后面的话，“任何时候，都不可掉以轻心。”

       凤白梅又点头，含笑说：“多谢先生。”

       绿绮收起药方，送女先生出门，回来见主子在榻上发呆，把门关上，上前细声问：“将军，你这肚子渐渐地大了，眼下还能遮掩住，可这都过了立春，再有些时日便要换春衫了，可怎么是好？”

       凤白梅心里想着黄柯老将军的事，对她的话有听没有进。

       老将军是军中老将，即便迟暮，也知道如何应对。军中亦有守边将领，只要桑行顺利回国，闻人晗光便得全身心应付他，伊苏河畔的兵马便不足为惧。

       落魂关的事她不担心，只担心桑行一路上的安全，因是秘密回国，他们一行人不敢走官道，眼下才过江南，还要半个月才能出落魂关……

       更为要紧的，是眼前。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琢磨一句话：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门上剑客三千，朝中只手遮天的人，竟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传出去，人们定要笑说这话的人是疯子。

       可说这话的人，是与李坏结发数十年的妻子，就在不久前，她还在背后捅了李坏一刀。

       一无所有的人，该是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可李坏明显不是。他敛财霸权，定有所求，可他求的是什么？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有所求，便有软肋。

       她这几日细细回想了近一年来发生的事，只要与落魂关有关的事，他都称病避开。

       何怀璧、婚书、柳家、他都避开了。落魂关是他的弱点，同时也是她的弱点。

       他还避开了一件事：勒令凤、寒两家和离的圣旨。

       廉亲王妃率领众命妇在崇明殿前求来的那道圣旨，他没有阻拦，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他不想拦、不敢拦……

       在救马家家眷时，权容歆让她去找廉亲王妃，为何不是找李坏？而马家正名、马瑶被封乡君后，廉亲王妃却还要她留在雁回山？

       她是不是可以认定，廉亲王妃也是李坏的弱点？

       见主子又陷入沉思，绿绮无奈，“奴婢去看看药膳熬好了没有。”

       她将起身，凤白梅唤住，“让青锋上来。”

       绿绮应声而去，青锋还未到，凤臻先来了。

       从前武烟还在凤府，逢年过节都是她去走动，凤公子只需要吃喝玩乐。如今母亲离府，姑姑又偷懒，往来应酬的重担全压在他身上，一旬下来，肉眼可见地胖了一圈。

       年节里，穿衣都偏鲜艳，凤公子今日穿红色束腰窄袖，衣摆绣折枝墨竹。头发束一半散一半，额前留下两缕修到眉梢。

       他进屋后见了礼，神情恹恹地往凤白梅身边坐，“姑姑，你最近好懒，连东院都不出了。”

       凤白梅散发披衣卧靠榻上，身上搭着薄薄毯子，手里捏着随手捞来的诗经翻看，闻言笑说：“大节下，逢人便要说吉祥话，多累得慌？”

       “唉……”凤公子深有同感地抚着小腰叹气，“我这一年作的礼，都不如这一旬多，还有五六日呢，可怎么活呀！”

       凤白梅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凤臻有气无力地接过话，“必将劳其筋骨……您就别拿老生常谈的话哄我了嘛。”他面转正色，“姑姑，马上元宵了。”

       “嗯。”凤白梅点头，“元宵一过，年节便算过去了，你也可以松快松快。”

       “哎呀……我的意思是，正月十四，是你生辰呀！”

       “哦。”凤白梅声色不动地翻了一页，“我懒得动，你别声张。”

       “好吧……”凤臻有点失望，又盯着姑姑看了会儿，“姑姑，你最近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去吃席了？怎么感觉胖了呢？”

       最终，凤公子收获《秦风.无衣》全篇抄写背诵并五百字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