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得了绝症，你开始扒着指头过日子，将每一天当做末日。等你鼓起勇气慨然赴死的那一刻，那人却说同你开了个玩笑，你是先庆祝劫后余生，还是先把开玩笑那人揍一顿？

       凤白梅两样都不想，她只想知道，金万两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替换了寒铁衣的酒，对他来说是再造之恩，即便有所求，也该同寒铁衣去说，此刻巴巴跑到凤府来，未免舍近求远。

       是她所求，寒铁衣无法办到？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衣白裘的人，“是吗？我知道了，多谢金姑娘告知。”

       金万两接触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也知晓镇魂主帅能装擅演，见她反应如此平淡，又想起她在白云庄园说的那些话，心里也没什么底。

       难道真如她所言，她根本没将寒铁衣放在心上？

       “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凤将军是否感兴趣？”她硬着头皮道。

       凤白梅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什么生意？”

       金万两道：“矿脉图。”

       凤白梅眉眼一扬。天机阁和拈花教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那个盒子，莫非一开始就在金万两手上？

       “矿脉图是国之利器，金姑娘拿着此图，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吗？”

       “我既敢拿，便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金万两冷笑道，“谁肯把朱标交个我，我便把矿脉图交给谁，否则，哪怕是我死，你们也找不到那坨废铁。”

       凤白梅凤眼微眯，眸光凌厉，“姑娘不怕死，难道地头舌那些人，都不怕吗？”

       “他们怕死，但寒铁衣和你，都不是会罔顾无辜者性命的人。”金万两成竹在胸。

       凤白梅嗤笑一声，她还是比较喜欢战场，手起刀落没有丝毫愧疚感。

       这年头，心慈手软的，总要比那些没心没肺的活得难一些。

       “寒铁衣是不会拿地头舌怎样，但他上头那位，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那道明诏就是最好的例子。金姑娘，你确定，要拿地头舌那么多人的性命，去赌上位者的悲悯吗？”

       金万两脸上的笑容与得意明显地垮了，脑海里闪过那片火海，闪过老人葬身火海前的那些话。

       正则皇帝，绝非慈悲为怀之君！

       凤白梅继续道：“退一万步讲，朱标在天机阁的手上，金姑娘想要交换筹码，应该找寒铁衣才是。”

       金万两略定了定神，重新拾起信心，“天机阁主早已是凤将军裙下之臣，我同他说一千道一万，也比不上你说上一句话。”

       “裙下之臣……”凤白梅轻声呢喃着，身子往后一靠，面上便露出嘲讽的笑意来。

       她抚着手指，长声喓喓地道：“你们呐，光看到寒二公子一身风流，却怎么就不想想，寒府是怎样的人家？”

       金万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他父亲是礼部尚书，天下儒生之表率，这样一个人，若真教出个只知道耽于享乐的儿子，怕也没脸去祭祀孔庙了。”

       金万两与寒铁衣接触时间不短，自然也知晓他并非百无一用，“那又如何？”

       “天、地、君、亲、师……抛开天地，君为首。二十六年来耳濡目染，‘忠君’二字已经刻入他骨血，你觉得他会为了我，背叛君主？”

       见金万两神情呆滞，凤白梅抬手支着下颌，懒洋洋地说：“金姑娘消息灵便，应该早已知晓，我两个这桩婚事，不过是皇帝派他监视我的理由。我若有任何不臣之举，第一个拿刀对着我的人，便是他寒铁衣。”

       金万两听着她的话，不觉满面震惊。

       她想起寒铁衣在白云山庄说的那一席话，他甚至因为凤白梅，怜及天下女子……丝丝情意，哪里像是假的？他还曾为凤臻挡了一刀，命悬一线……

       如果连这些都可以作假，那这世上还有‘情爱’这个词吗？

       “他待我便是有几分情义，也是出于愧疚，但这份愧疚绝不会超越他的底线……所以，金姑娘请回吧，这次的事，我帮不了你。”

       金万两呆滞地起身行出，觉着寒风刺骨，凉意遍体。

       凤白梅瞧着她背影，缓缓吊起个嘴角。

       既然知道铁盒子的下落，那就很好办了。

       她正畅意，忽有蓝衣玄袍跃入眼帘，挡住了远去的金万两。

       “你……”她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沉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自主地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