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同秦尚书打的交道多，对其脾气了解几分，唯有事关国库银钱，他才会认真计较。如此反应，这个王唯归，是大有问题。

       他谦逊地一低头，“还请秦大人详细说说。”

       “这个王唯归是隆庆三十六年的探花郎，先帝点为翰林院行走，不出一年此人便搭上了廉亲王，当时廉亲王为了他，亲自跑户部来找沐老尚书说情。”

       “此人在户部多年，一件实事不干，专做攀扯交结、投机取巧的勾当。三年前，于侍郎从蓉城归来，缠绵病榻时叮嘱，他若去，廉亲王必推王唯归上来，要本官早早将此人打发出去，免留祸端。”

       “一旦让他任了翠屏府尹，若只是贪污受贿，便当是破财免灾，怕只怕……”

       秦尚书话越说越激动，抚着一把美髯在亭中来回踱步，话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只回身看着醇郡王，欲言又止。

       寒铁衣晓得他未尽之语。

       怕只怕，翠屏赋税，尽入廉亲王府。

       而他突然不往下说，恐怕是担心李邈与王府一气。

       他起身将老大人搀着坐下，示意稍安勿躁，“这不，下官来同秦大人取经。当年您能把这个王唯归赶出洛阳，空悬侍郎一职，现在不妨把他召回来，赏他个侍郎当当。”

       秦如海稍稍冷静，“既然是廉亲王荐的人，皇上只怕不得不应。”

       “这个简单，咱们寻个比王唯归更合适的人继任翠屏府尹，堵住廉亲王的嘴，令他无话可说。”

       秦如海紧紧皱着眉，不停薅着一把美髯，“翠屏这地方着实与旁地不同，为父母官须得圆润通透，又要能经得起钱财诱惑，本官着意留意许多年，实难再寻到合适之人。”

       略一沉吟，他道：“要不，再让韩大人顶两年？”

       寒铁衣叹息道：“迟暮之年，就怕有个意外。”

       李邈在旁静静听了半晌，“经得起钱财诱惑的，小王倒是有几个人选。”

       二人便瞧着他。

       郡王爷轻咳了一声，“既要经得起钱财诱惑，要么淡薄名利孤傲清高，要么家有万贯不屑一顾的……小王不才，享一城之养，普天下的富贵便都不入小王之眼了。”

       秦如海拿怀疑的眼神审视他，“王爷想去翠屏？”

       郡王爷忙摆手，“小王好不容易才回来洛阳，才不要离开。小王的意思是，二哥、三哥、五弟都享一城之养，且眼下都无所事事。反正翠屏这个父母官基本是摆设，把他们随便哪一个往翠屏一放，另挑几个得力的相助，岂不完事？”

       秦如海赞赏地一点头，“此法甚好，身份贵重的郡王，镇压翠屏绰绰有余。”

       寒铁衣却不甚乐观。

       皇上当初将几位郡王分封出去，是怕他们步上廉亲王后尘，同意李邈回洛阳，是因他在先皇后宫里长大，有情分在。其他几位郡王，少时因为李文昭，离中宫甚远，感情并不深厚。

       虽说翠屏府尹是个闲差，却也是个肥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略略沉吟，寒铁衣便笑扯扯地看向李邈，“不若这样，王爷先入宫问问皇上的意思，若皇上同意，再由秦尚书上表请奏，如何？”

       醇郡王与秦尚书皆看向寒阁主，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你做什么？”李邈问。

       寒铁衣从容一笑，厚颜道：“山雨欲来，当避则避。您两位一个是天子手足，一个是朝堂重臣，下官将将跻身臣班，小心驶得万年船。”

       李邈赏他一个白眼，“出息。”

       秦如海看寒铁衣的眼神，变得复杂。

       近一年的光景，寒铁衣的变化肉眼可见，虽还同从前一般行径，但行事却越来越小心谨慎，瞻前顾后。

       他越来越像个循规蹈矩的臣子，再不似之前那般撒泼耍无赖。

       秦如海不知这是好，还是坏。

       他还未应话，寒铁衣却已经起身出了沧浪亭，抬眼瞧着几株将将含苞的老梅树，惊叹说：“没曾想秦大人府上还有这样俊的绿梅，不知花期几时？”

       秦如海思绪回转，随口应道：“元宵前后。”

       二公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呼李邈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