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白梅从朝花楼回府，门上人通禀说：“杨大人在主院，公子陪着说话，吩咐将军回来告知将军。”

       凤白梅问：“哪个杨大人？”

       门人道：“提刑主司杨素安杨大人。”

       凤白梅觉着有趣，昨日武冰洋刚到洛阳，同宣威将军大吵了一架，今日提刑主司就登门了。

       她问：“冰洋出门了吗？”

       门人回：“不曾见二小姐出门。”

       凤白梅便唤过青锋，“你去主院请杨大人东院说话。”她说完，自负手回院，上楼进门便见武冰洋趴在床边吐的昏天黑地，绿绮端着温水站在旁边。

       她上前接过温水，坐下替武冰洋拍着后背，笑说：“贪杯不是好事。”

       武冰洋漱了口，示意绿绮把痰盂捧出去，往后靠在床方上，仍觉头疼，紧皱双眉。她握拳敲了敲脑袋，没好气地说：“不用你说教。”

       凤白梅道：“我是不敢说教的，只是杨大人找上门来了，你要见他吗？”

       “不见。”武冰洋脱口而出。

       凤白梅道：“那我把他打发了。”说话就起身，却被拉住。

       武冰洋扭捏了一会儿，“不干他的事。”

       凤白梅好笑道：“我又不吃了他，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紧张了？”武冰洋急忙撇清，“我的事不用你管。”

       凤白梅也没想管，但人都找上门来了，总要有人应着。

       她笑笑下楼，自去后头烧了水，茶刚沏好，杨素安便到了。

       提刑主司身上的衣服裹的愈发厚了，只露了五官在外头。青锋跟在后头，与霜降两个共抬一个火盆来，搁在屋当中。

       凤白梅扬了扬眉，霜降便解释说：“公子说将军不爱烧炭，估计院里也没备着，便让奴婢把炭盆一并端来了。”

       凤白梅示意她下去，请杨素安坐，笑说：“估计杨大人也吃了不少茶，有话便直说吧。”

       杨素安捧着杯子当暖手，笑眯眯地慢声细语，“那日在蓉城，同武小姐话说一半，她便离开了，在下担心她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凤白梅问：“杨大人是来告知其二的吗？”

       杨素安道：“在下能有所成，不至一生碌碌，当谢三人。一是家父育养，二是恩师栽培，三是宣威将军的成全。若说有所歉疚，唯有武姑娘一人。”

       凤白梅挑挑眉，浮着杯中茶沫，不言语。

       “宣威将军当初找在下，已将实言相告。在下出身不高，欲在朝中立足，须得仰仗武家，故而应承与武姑娘的这门亲事，确非君子所为。”

       “人各有命，在下一人之生死，实在无足轻重，不值武姑娘上心。不论在下年寿几何，只要武姑娘心有所属，亦或武姑娘确实在意婚约，可立时解除。”

       凤白梅向来嫌这位天纵人才说话慢吞吞又罗里吧嗦，此刻这几句话听下来，只觉喜忧参半。

       不知后屋那人，此刻作何感想？

       “杨大人还有别的话吗？”

       杨素安呷了一口，放又笑眯眯地说：“私事在下已经说完了，再说便只剩下公事，凤小姐感兴趣吗？”

       凤白梅当然感兴趣，“杨大人蓉城一行，应该收获颇丰。”

       “要叫凤小姐失望了。”杨素安道，“此次本官前往蓉城，不过白跑了一趟。时过境迁，又无文档卷宗留下，都江决堤一案，只能成为悬案了。”

       “在杨大人手上，还有悬而不决的案子？”凤白梅声色不动。

       “本官也不是神嘛。”杨素安谦逊道。

       “那么，三年前的刘娥案呢？”凤白梅问，“杨大人是查不到真相，还是不愿查真相？亦或者……不敢查。”

       细长的双眼微微向上一掀，刻意掩藏的光芒霎时外泄，令那张和善的面容，顷刻间有了刀锋般的棱角。

       “提刑司只管查案子。”声音亦微冷。

       “遥记江南初见，杨大人曾说，若裘提刑但真失足深陷，便以他所授之法，赎其犯下罪过……”凤白梅长声喓喓，起身行了两步，杯子微倾，温热的茶水流到红彤彤的炭火上，发出“噗嗤”声响。

       “我还误以为，杨大人怀揣满腔正义，是个为天下冤魂讨尽公道的青天。”

       看着炭火湮灭，杨素安眸中精光又遮掩起来，“凤小姐太过高看本官了。”

       他说话起身，“本官回都，还未入宫述职，不便久留。”语毕辞去。

       他人出了院子，后屋才传来瓷器碎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