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营长虽有战甲加身，却也透着满身心的疲倦。

       “京畿营找过去时，那些人正在烧毁烂肠草，留下的实在不多。”

       这个结果在寒铁衣意料之中。

       白石出所求，不过一声对不起，哪怕不是出自上位者真心，亦能稍稍宽慰。若有那一纸明诏，他定会给出烂肠草。

       不论皇上是因东北的军报，还是不愿为前人之错承担风险，此事已定，再追究已无意义。

       “有胜于无，先做实验吧，总要知道此草是否真的有效。告诉老将军，优先把药瘾大的送过去。”

       章斌道：“是不是要先用普通人做实验？”

       寒铁衣拧了拧眉。

       章斌提醒道：“毕竟是实验，结果未知，即便是成功，也会在身上留疮。那可都是贵族子弟，他们不敢找京畿营的麻烦，却可以找你。”

       寒铁衣自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那群二世祖都是家中宝，稍有不慎，便要惹满朝愤怒。

       “无妨，照话传给老将军，一切后果我来承担。”他笑了笑，“天机阁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章斌犹疑，凤白梅上前道：“都中贵族子弟，也非尽皆纨绔，他们当中必有想摆脱药瘾的，何不让他们自行选择？”

       章斌笑道：“此法倒是可行，即便是失败，他们也怪不到旁人头上。”

       他说话就去，凤、寒二人自上马车。

       车上，凤白梅说：“如今有法子是好事，白石出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搜尽国中草药。朝花楼还有许多人，拈花教也许有法子。”

       寒铁衣情绪不高，忍不住说：“即便能摆脱药瘾，身上也会留疮。”

       凤白梅听他话中苦涩，思及自己每每调侃，都拿他相貌身材说事。可这人与她相处，却从未拿她满身疤痕玩笑。

       她撩起帘子，任寒风入窗，瞧着街边人头攒动，随口说：“男子汉大丈夫，又不靠皮相吃饭，留个疮算什么？”

       寒铁衣抬眼看着她，耳畔发丝挡住了脸颊，瞧不清她脸上情绪。

       他忍不住笑说：“小白看上的，不是这副皮囊吗？”

       凤白梅趴在窗口，漫不经心地说：“二公子是对自己人品没有信心，还是觉着自己眼瞎，爱上个耽于美色的肤浅女子？”

       有那么一瞬间，寒铁衣觉得对面的人发现了什么。

       她向来不是个把喜爱挂在嘴边的人，昨日却数次剖白心迹，如今又说这样的话。

       就好像是在告诉他：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好，但我还是需要你……即便你身上留疮，也没什么。

       可此事他只同墨冰提过，老墨根本不可能向她提及。

       他挪到凤白梅身边，将窗帘放下来，把人轻轻抱在怀里，细声叮嘱：“仔细吹多了头疼。”

       凤白梅靠在他怀里，拉着他的手把玩，随口说：“我想吃新鲜桃子。”

       “呃……”寒铁衣怔住，寒冬腊月，哪里来新鲜桃子？

       “要不，你想点别的吃？橘子、苹果……石榴？要不咱们吃石榴吧，寓意多好，多子多福……”

       “我是可以将就。”女将军抚着肚子长声喓喓地感慨，“可怜阿棠，想吃口桃子都不成。”

       一个大的已经令二公子缴械投降，现在加上个小的，更叫他毫无还击之力。

       “知道了，我想办法，保证让这小混球在寒冬腊月吃上一口鲜桃。”

       凤白梅这才满意。

       马车行到衡阳街，凤白梅要去朝花楼，寒铁衣自入开阳坊去。

       提刑司距离坊门口不远，二公子信步登堂，以楚开地、诸葛酩为首的一众官吏都在等着他，待人上了堂，恭恭敬敬地见礼。

       “我是什么样的人，诸位应当都晓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不管，虚的也少来，公务处理好了，一切好说。”

       众人称：“是。”

       诸葛酩上前说：“大人的官服已经备在起居室了。”

       寒铁衣便往起居室去，路上问：“你们审过钱世贵吗？”

       诸葛酩道：“醇郡王让押着，并未审过。”

       寒铁衣道：“不必审了，稍后天机阁会把他的口供送来，你们整理一下，按律应是流放，定罪后送去刑部复核，尽早把人送出去。”

       诸葛酩只应：“是。”

       换了官衣，寒铁衣又说：“我身上还兼着天机阁的差事，不会常在提刑司，司中仍由你和楚大人领着，有事去天机阁找我。”

       诸葛酩仍旧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