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魂香的事，寒铁衣算是彻底丢给李邈了，十九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略略收拾了，去厨房顺了点吃的垫腹，便往主院去，看章姨娘处理府上杂务。

       寒若云因赵公子的事，这两日表现得格外乖巧，跟在母亲身边学看账目，却总定不下心来，目光一个劲儿地往二哥身上瞟。

       偏生她家二哥忙着走神，没看到她的眼神。

       章氏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瞧兄妹两个神情，便觉有猫腻，把屋中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又把寒若云打发去厨房盯着做点心，才递了一盏茶上去，“二公子有心事？”

       寒铁衣忙起身接过，而后又满面愁云地坐下，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章氏在他旁边坐下，笑说：“二公子心里头的事，无法同知交好友讲，亦不好同老爷、云儿说，凤家小姐是极聪明的人，你却也无法从她那里得到解决之法，莫非此事同她有关？”

       “姨娘慧眼。”寒铁衣笑了笑。

       章氏稍稍靠拢，压低声音说：“事情我听老爷说了，你在为大的烦忧，还是为小的担心？”

       寒铁衣想了一想，问：“当初姨娘有三丫头的时候，可曾害怕？”

       “女子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章氏柔柔一笑说，“哪个不怕的？”

       寒铁衣疑惑道：“可我瞧着，姨娘怀着三丫头时，整天都是笑呵呵的。”

       章姨娘笑问：“你可知，当初我有孕时，最怕的是什么？”

       寒铁衣颇为不好意思，“大抵是最怕我捣蛋吧。”

       章姨娘摇摇头，“我怕你姐弟两个，不喜欢腹中孩子，将来手足不和，家宅不宁。”

       寒铁衣赔笑说：“是我从前不懂事。”

       章姨娘道：“非是二公子不懂事，而是荀姐姐实在爱你们。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话当初我同二公子说过，但告诉我这话的人，是你父亲。”

       “老爷因对荀姐姐的愧疚，不忍过于苛责你，但知晓我心中所忧后，他便教我将那些话讲给你听，让我看到你调皮捣蛋下那颗软和的心，得以坚信，我的孩子出生后，你和大姐儿会疼爱她、宠着她。”

       “老爷向来不是个油嘴滑舌的人，但自我遇喜，他便常说些笑话，还去看了话本子讲给我解闷；我身子重，脚肿的厉害，经常半夜醒来时，瞧见他给我捏脚消肿……”

       寒铁衣虽知道老父亲不像表面那样刻板固执，却也着实难以想象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章姨娘继续道：“世人皆觉这生儿育女是女子之责，更有那凉薄人，妻子一有身孕，便张罗着纳妾、养外宅，全然不顾十月怀胎之辛。老爷一言一行皆令我心安，他让我觉得，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既如此，我还有何可担心的？”

       “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寒铁衣低声呢喃着这一句话，不觉回想同凤白梅一路行来的光景。

       她向来步步为营，谋划周全，何曾把命交给旁人了？

       可她把孩子留了下来，都道女子生产是一道鬼门关，她那样聪明的人，自然知晓的……

       见他愣神，章姨娘用杯盖敲了敲杯沿，“我同凤小姐接触不多，但据我看，她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二哥儿你也不是那起子耽于享乐的，你夫妻两个一处，还得有人心甘情愿地退一步。”

       寒铁衣点头，“这个我知道。”

       章姨娘笑问：“既然晓得，你还在忧心什么？”

       寒铁衣面露苦笑，“我怕自己没法令她心安。”

       章姨娘笑说：“世间女子皆感性，很多时候，她们想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正说着话，寒若云端了糕点进屋来，陪着吃了会儿，便借口让寒铁衣指点书画，把他拉出来，拉着衣袖巴巴地瞅着他。

       “二哥，你答应我的事，做了吗？”

       二公子才想起赵矩这一茬儿，得想个法子，让这傻丫头歇了对他的念想。

       “招呼我已经打了，保准赵公子不吃一点亏。”寒铁衣笑扯扯地道，“现在二哥有事求你。”

       “何事？”

       “你皇后姐姐近来事忙，你替二哥入宫陪着她好不好？”

       “可以呀，就是不知爹爹应不应。”

       “我去同父亲说，你且去收拾收拾，多住上两日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