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不过虚晃一招，不到酉时便没了影。

       寒铁衣到上书苑，才得知皇上在万芳阁，往后宫去，在长巷遇到了晨曦。

       “二公子，景嫔娘娘的孩子没了，皇上眼下心里正难受。娘娘叮嘱，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可别再惹恼圣上了。”

       “什么时候的事？”寒铁衣纳罕。

       “就前儿夜里的事，昨日皇上知晓，发了大火。”晨曦道。

       当今已是而立之年，膝下却无一子，眼下宫里也就一个容嫔怀有身孕，景嫔小产，皇帝发怒在所难免。

       寒铁衣忽的想起凤白梅的话，急忙问：“晨曦姐姐，小白是昨儿入宫的吗？”

       晨曦点头。

       “她是不是也知道了景嫔小产之事？”

       晨曦道：“奴婢是同凤将军解释过，因景嫔小产，兰陵王入阵曲只得从宫宴上取消，故而只能请将军去梨园听戏。”

       寒铁衣不觉怔住。

       他原以为，凤白梅昨夜到白云村，只是因武烟节妇之名已除，她心中五味杂陈无处排解，更怕孩子没了，不好对寒家交代。

       可再是精明强悍的一个人，再是戍边九年的镇魂帅，为人妻是头一遭，生儿育女亦是头一遭。

       一如她闷头扎进他怀里，前路茫茫，她心里未必就不怕。

       他一路闷想，不觉撞上一人，才回过神来，歉然道：“抱歉。”

       潘公公揉着心口道：“哎唷我的二公子，你这是想什么呢？都快把老奴一把骨头撞散架了！”

       寒铁衣一抬眼，便见潘德身后不远，皇帝坐在肩舆上，正看着他。

       他过去行了礼，恭谨谦逊，不卑不亢。

       君王屏退左右，方说：“朕对墨先生，并无不满。”

       他说话，自袖中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寒铁衣，“你自己看看。”

       寒铁衣展信一看，信中所述，却是墨冰当年战场上杀挚友唐莫玖之事，以及他与水匪万俊的私交。

       “信是王叔给的，辞阁是墨先生自己提出的，李邈任副阁主也是王叔的主意。”

       寒铁衣将信折好递回，“如此一来，醇郡王算是彻底攀上了王府这股东风。”

       君王未语，看了潘德一眼。

       潘德便自袖中取出一份军报给寒铁衣。

       寒铁衣瞧着军报是棕色的，便知是东北熊威军来的。

       军报内容倒是简单，只是发现闻人晗光派人前往雪疆，虽不知其目的，却也不难猜测。

       一旦闻人桑行归国，会立刻针对伊苏河领兵的晗光，兵权被解，晗光将无翻身机会。他派人联系雪疆，只怕是想与雪疆合作，再挑战乱。

       君王神色幽深地道：“朕原本亲自书了一封明诏……如今危机已解除，事情也还没有闹大，一旦白石出把西南牵扯进来，闻人桑行尚在国都，闹不好三方难宁。”

       寒铁衣默然无言。

       李泽瞧着他，说：“此次是朕失信，你要朕如何补偿？”

       “臣不敢。”二公子恭谨地退后揖礼，“皇上心系四方，有所……”

       “行了。”李泽没好气地道，“别装了，再不说，朕可当没这回事了。”

       寒铁衣略略一想，说：“待开了春，皇上可否许臣携小白离开洛阳一段时日？”

       君王不解地皱眉。

       寒铁衣诚挚地道：“臣想许她一场能令她开心的婚礼。”

       “嗬！”

       君王冷哼一声，揶揄道：“头前你同朕说要赶在年前办婚礼，如今又要把婚礼办在别处，寒二啊，你的审美与众不同也便罢了，一个婚礼也要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寒铁衣道：“皇上也说，小白非寻常女子，自不能用寻常法子讨她开心。”

       被秀一脸恩爱，君王表示很嫌弃，“你们两家若没意见，朕也犯不着瞎操心，只是如今你管着天机阁和提刑司，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懒散。你要讨佳人开心朕没意见，但不能因私废公。”

       “是，臣多谢皇上成全。”

       从宫里出来，寒铁衣一路慢行，回到天机阁时，恰逢墨冰同李邈交接。

       “湖心小院的鸽子、文件，明日会着人送来，这是天机簿，请王爷查收。”

       李邈捧着那沉重的册子翻了翻，却见其中被人撕了一页，“这一页被谁撕了？”

       墨冰不动声色地说：“那一页并无内容，草民不甚洒上茶水，避免污了册子，故而撕去。”

       “真的？”李邈不信。

       墨冰还未言语，寒铁衣便进去拉着他往外走，“行了，咱们吃酒去。”

       李邈瞪他，“返魂香之事还未了，你怎可玩忽职守？”

       寒阁主挂在被撤职的副阁主肩上，冲着新上任的副阁主笑的一脸奸邪，“王爷可知道，阁中一切事务，从前都是老墨打理的。你现在接替他的职务，善后事宜自然该你来做。”

       他说完，便拉着墨冰走人，不给李邈开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