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太子去扒拉凤家老宅的墙头，被当做小贼狠揍了一顿，在凤家长子嘴里，他就是个想拱白菜的猪。

       后来在京畿营的沙地里，才迎了太子妃的太子说要娶她。那时凤白梅刚挨了一顿狠揍，浑身上下都疼，满心火气正好撒在他身上。

       至于他说要娶她的话，她权当在放屁。因为兄长说过，这世间男子，若不能把宠爱尽给妻子，便白生七尺躯。

       再之后，便是她掌帅印，回都述职，那时的太子，已经黄袍加身，明堂之上却埋头刻章，言必称：皇叔以为如何？

       而后便是从寒铁衣口中得知，当今如何不易，举步维艰，四面楚歌。

       她落下一子，淡淡地道：“当今雄才伟略，有乾纲独断之能。”

       “雄才伟略是擅谋，而擅谋者，疑心重。”白石出落子轻笑，“乾纲独断易自负，一旦廉亲王倒下去，长期压制的阴郁会得到释放，从而刚愎不仁。”

       凤白梅漠然道：“人常道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

       “将军要一个皇室的脸面。”白石出道，“已不是与虎谋皮那么简单。”

       凤白梅落子迅速，“白庄主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先礼后兵。”

       “是啊，我白家礼让了近百年……”白石出惨然一笑，“换来的是落魂关破。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让将军见太平。你瞧这满盘棋子，步步为营时，每一子都很关键。可一旦告急，这些边角就会被舍弃。”

       “棋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成为中心至关重要的那一颗，令操棋手不敢弃，甚至为了救这一子，舍掉其他边角，那才是赢家。”

       落子的动作一滞，老人抬眼看着对面的人。

       与军营里那些儿郎相比，对面这具身子实在纤细的可怜，但那双瑞凤眼里蕴藏的自信，好似她已经坐在了胜利者的宝座上。

       那是常年执掌三军培养出的自信，还是她但真有应对之策？

       他落下一子，将右上角一片尽数收下，“将军又何必舍近求远？我白家已经趟过的路吃过的苦，难道将军还要去走一遍，等你百年之后，由凤家子孙来为落魂关正名吗？”

       凤白梅看着他将一把白子扔进棋盒，扬眉道：“看来白庄主启动计划之初，便把我凤白梅算在其中，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肯让步，令白石出看到了希望，“你我联手，只要落魂关与西南战事再起，便可施行兵谏。”

       凤白梅捻着一枚棋子正要落下，闻言将棋子收回，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地道：“白庄主可真是好盘算，白羽卫主将一个没牵扯进来，你一个不良于行的老头子，加上这一村子病秧子，就要我把镇魂军拉扯进来陪你们？届时天子一怒，满朝文武口诛笔伐，你一死了之，我镇魂军却要担上谋逆的罪名。”

       白石出幽幽一笑，“你怎么知道，白羽卫没牵扯进来？”

       凤白梅道：“既然白羽卫牵扯进来了，凭西南之要，返魂香之害，你们完全可以讨到明诏，何苦还把我镇魂军牵扯进来？”

       白石出道：“便不能是老夫物伤其类，想要帮镇魂军一把吗？”

       “啧啧啧……”凤白梅咂咂嘴，“你继续说，说不定我就信了呢？”

       白石出抬手一请，她便随意地落下一子。

       “凤将军能有如此底气，在这场与皇帝的博弈中取得胜利，无非是因为寒家站在你这边。”

       白石出落下一子，语调缓缓，“可若寒二公子废了，寒家还会帮你吗？”

       那张浅笑的面具好像被人踩了一脚，出现了裂纹，最终支离破碎。

       凤白梅冷眼瞧着对面的人，捻着指尖棋子，至骨节变色，却不发一语。

       白石出自顾自地落子，自顾自地说：“寒铁衣在我这里吃了两次酒，第二杯酒本该你来吃的，你知道那酒里有什么吗？”

       返魂香出自白云庄园，山脚就种着原料淡巴菰，傻子都知道那酒里会掺什么。

       这几日她见寒铁衣不多，且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未曾察觉他的异样。

       “你觉得，我会为了个男人，毁掉满盘计划？”

       女将军面冷，声音更冷，“两万冤魂都不能令凤家门楣蒙尘，他寒铁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还远远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