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将洛阳城装饰一新，银装素裹，茫茫一片好生干净。

       各家扫着檐下积雪，热闹氛围中，离年节又近了一步。

       玉衡坊缉盗的消息传开，令众人又想起了被文昭公主支配的岁月，不觉为城防兵掬一捧同情的泪，同时心里又惶惶，生怕文昭公主跑到自己坊里来。

       一片只需意会的恐惧中，有人问：“文昭公主不是代天巡游西南白羽卫了吗？”

       此话犹如醍醐灌顶，令众人幡然醒悟。

       天子脚下，哪来那么多瞎吃猪油蒙了心的贼？

       早些年兵马司缉盗，无非是文昭公主又偷溜出宫来了，如今这两年太平了，唯有早前钧天剑一桩盗窃案子，还很快侦破了。

       如今公主去了西南，兵马司缉的哪门子盗？

       难道真有那不长眼的盗贼，跑天子脚底下行窃？还是说，玉衡坊，发生了其他事？

       一人说：“管他呢，反正落不到咱们身上，还是继续等摘星楼辩礼吧。昨儿那场辩礼，列罗大宗伯明显处于下风，寒大人不愧是礼部尚书，天下儒生之楷模。”

       八卦嘛，无非就是这样，东一嘴西一嘴，有个人牵头，声音也就跟着走了。

       “你还别说，虽说那列罗大宗伯不敌寒尚书，但他的话，好像有点道理。”

       “嗐……我媳妇儿不知哪里听到了，回家给我好一顿哭诉，这不，赶着去买支钗哄哄她。”

       “我平时在外干活，家里两个老人，两个伢子都是我婆娘照顾的。昨日听了那孟敬之一番话，昨晚灯下一瞧，她那双手满是伤疤……平素她也不说，我也没在意，昨儿瞧了很是过意不去，正打算去给她买祛疤膏子呢。”

       “哎哎哎……摘星楼的辩题出来了，孟敬之出的题，只有一个‘孝’字。”

       人们的话题，旋即便转到辩题上。

       因玉衡坊返魂香一事，李泽一夜难眠，本想着十四日罢朝，但又想近来没什么大事，左不过如同昨日一般，听朝臣点评摘星楼辩礼，便灌了两杯浓茶，强撑着到崇明殿。

       哪知甫一开朝，吏部尚书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权励呈上了马登道父子历年考核功绩，又言其妻女家眷为水贼所俘获，却仍旧不屈不挠，揭露都江决堤、赠灾银等真相，实为百官之楷模。

       吏部请奏，为马登道追封文成公，为其妻追封诰命，为其女马瑶请封乡君，以荫庇马家后人，彰显君王仁德，亦为百官树立典范。

       这话，可把一众臣班的瞌睡给炸没了。

       “安民立政曰成，马登道任职蓉城期间，重刑重罚，引得民怨载道，如何担得起安民二字？他判断失误，致使毛竹村十七人丧生，方有紫霞山之祸和宴姝之死……这又立的是何政治？”

       大理寺卿一把年纪，平素在朝中能不吭声就不吭声，一番话说下来，已经连喘了好几口气。

       “自古以来，唯有王室宗亲之女才可封乡君，亦得是有功于社稷者。翠屏之乱，功在提刑主司与天机阁主，马瑶手书之十六字不过佐证，她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不过许些金银钱财便可，如何能许以乡君之位？”

       等他说完，权励方慢声道：“马登道上任以来，剿灭水上飘，弹压乡绅恶霸，整顿吏治，才有蜀中天府之美称。毛竹村一事马大人反应迅速，恰好证明其忧民生急民苦，毛溯与钱世贵命犯杀人，皆是其心不正自作自受。”

       “成大事者必有牺牲，关键时刻，马大人舍小保大，舍寡保众，这份担当勇气，难道不值得诸位大人学习吗？若毛竹村之事发生在眼下，诸位谁敢站出来，下这个封村的决定？”

       权励回头一扫众人，蔑然地一笑：“诸公此刻立身明堂，以仁义道德来标榜自己，真到事发，哪一个不是能躲多远便躲多远？你们不过是胆小怕事，生怕一身羽毛被污，不敢做出决断，却生生把蓉城数万百姓置于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