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铁衣同关芍见面不多，小姑娘面上虽冷，倒也不像其他人那般，言必损他。且，对于她敢揍李邈、又救李邈的胆魄，他竟生出几分敬佩来。

       “坐吧。”

       便是陋室空堂，寒阁主也能端出一副身处高堂明镜的慨然大气。

       椅子是没有的，老七寻了干草烘干，扎了两个草团，围着篝火而坐。

       关芍出入洛阳府，与官吏打的交道颇多，且寒铁衣没什么官架子，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下。

       篝火上吊了锅，锅里烧着水，寒铁衣一边从包袱里翻泡茶的器具，一边随口问：“关姑娘在白云村做什么？”

       关芍道：“之前检查过的一具尸体，身上的伤口很奇特，小女好奇。洛阳府近来无事，便来看看。”

       寒铁衣问：“是房为继吗？”

       在青梅小镇时，关芍已见识过天机阁的办事风格，丝毫不意外他能知道。

       “是。”

       寒铁衣专注地清洗着茶具，“他的死因有问题？”

       “死因没问题，确实是砒霜中毒。”关芍道，“但他腿部的恶疮……从前，纪大夫也曾同小女讲过，军中条件恶劣，将士受伤若处理不好，便会形成反复恶疾，伴随终身。”

       说到这里，她住了声，只看寒铁衣反应，见后者听得认真，便继续往下说。

       “房为继腿伤至少十数年，但疮口并不大，也不深，可见控制的很好。但据提刑司的调查，他是半年前才去同尘医馆拿药。”

       寒铁衣接过话道：“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他一直有别的药控制伤情。半年前，六月左右……他为何突然不用之前的药，而要去同尘医馆拿药？”

       关芍道：“砒霜虽可入药，却也是剧毒。举凡剧毒，贩卖的药馆需要在官府报备，而购买者也需要先向官府报备，说明购买此药的使用途经，待官府查明后，给出证明，卖药者见了官府的证明，才能给药。”

       寒铁衣道：“舍近求远，是他之前的药不管用了，或者有不得不去医馆买药的理由。”

       见他听的如此认真，关芍淡漠的眼眸里露了一抹欣喜，一闪而逝。

       她继续说道：“小女原本并未在意，但他们村中人来收尸时，小女闻见他们身上也有疮伤。”

       寒铁衣将泡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她，等她接过，才说：“一个村的人，同样的疮伤，却只有一人需要去医馆拿药。足以说明，他们村中应该有疮伤药……”

       关芍道：“事实也正是如此，小女假作赤脚医生，在村子附近找药，崴脚被接入村中，发现村中人普遍有疾，且染疾的大多是壮硕男子。他们的病症，有数十年的顽疾，也有新近才得的，皆与寻常病症不同。”

       寒铁衣说：“村子里的男人多是从西南退伍回来的，身上的病症，应也是军中才有之症。白云山庄的主人白石出，是白羽卫主帅的亲叔叔，晓得如何治疾，不足为奇。”

       关芍身为仵作，自能看出那些人是退伍士兵，“寒阁主难道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寒铁衣抬眼看了看她。

       小姑娘生的瘦瘦白白，骨架子十分小，只比他家傻丫头高出一个头。

       他问：“关姑娘还将此事告知了何人？”

       关芍道：“小女任职于洛阳府，这桩案子却是在提刑司审查的，眼下只是揣测，并无实际证据，且案子已经结了，因此并未告诉旁人。”

       寒铁衣道：“此事本阁知晓，之后会跟进。关姑娘回白云村道个别，即刻离开此地，将房为继等人的事彻底忘掉，再不可对旁人提及。”

       天机阁是做什么的，关芍知道，见寒铁衣面色如此凝重，心知事情定是她无法想象的复杂，也不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

       她将一口未饮的茶搁下，站起身，忍不住又问：“寒阁主，关于醇郡王打死罪犯一事……有什么内情吗？”

       寒铁衣想起她在天枢坊外拦着李邈的样子，又思及关涯之事，不知她问这个做什么，只说：“柳茹丝真正死因是她本身的疾病，醇郡王是无心之失，罢职禁足，朝廷并未徇私。”

       “多谢。”关芍欠了欠身，出门去。

       十三这才进来，抱了个三尺来长的锦盒，“葬剑山庄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