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冷风是最为嚣张的，见缝就钻，不论人躲到哪里，它总能变着法儿地叫人不痛快。

       金万两却觉得，今日这穿堂风，格外沁人心脾。

       她起身从柜中抓出个酒壶来，仰着头便往嘴里倒，旋即将酒递到寒铁衣跟前，“你便是用这些花言巧语，把凤将军拐骗到手的吗？”

       知道她这是应允了。

       寒铁衣看了看那陶壶，一笑，转了话题，“我来此还有一桩事，由金家保管的矿脉图，你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吗？”

       金万两没什么正形地坐在软垫上，语气也变得轻漫起来，“你若把杀我爹的凶手交给我，我或许能想起一点那个铁盒子的线索。”

       寒铁衣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到目前为止，天机阁并未对地头舌采取过任何强硬的措施。”

       金万两不屑地道：“不是因为你们两个，还要靠地头舌替你们说话吗？有本事，你再把我抓去关起来啊。”

       “令尊与白云山庄的主人是忘年交？”视线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寒铁衣起身行到门口，从半山腰望出去，整个白云村似被踩在脚下的云层，颇有居在云端之感。

       金万两知道他什么意思，“你若知道白云山庄的主人是谁，就不会想要拿他来要挟我。”

       “白石出……西南白羽卫主帅的亲叔叔，可惜，自幼体弱无缘建功立业。”

       一阵冷风过来，寒铁衣拢了拢袖口，抬眼便见一壮硕的小厮抬了把轮椅，轮椅上坐了个白发苍苍的老翁。

       那老翁着一身白袍，浑身上下，只肤色是黄的，瞳仁是黑的，几乎与整个白云山庄融为一体。他笑起来时，露出满口白牙，堆出满脸褶子，笑声洪亮如钟。

       “病体残躯，难为天机阁主百忙之中惦记。”他高声笑说，“头前老夫还在同柳生旭玩笑，咱们两个老不死的，何时才能不惹人厌。”

       小厮搬着轮椅进屋来，连人带椅放下后，便自觉退出去。

       寒铁衣让到一旁，恭谨地揖了一礼，笑说：“看老爷子红光满面，音声如钟，定能再活一古稀。”

       “这话，寒阁主只怕对柳生旭也说过吧。”白石出望着他笑，“不知他在你天机阁的暗牢中，能活几个古稀啊？”

       “老爷子说笑了。”该谦虚的时候，寒二公子姿态还是能放很低的，“天机阁是朝廷的天机阁，晚辈也是奉命行事，至于暗牢中的生活，晚辈希望白老爷子您，永远也不会知道。”

       见两人说话夹枪带棒，金万两上前来瞪了寒铁衣一眼，随后推着白石出往里间行去，笑问：“爷爷，你怎么过来了？”

       白石出同她笑说：“听闻庄子上来了贵客，老夫身为东道主，岂有不出来迎接的？”

       轮椅停在火盆旁，白石出招呼寒铁衣，“寒阁主，门口风寒，久站不利，在我庄上晕倒了，可没人送你回府。”

       寒铁衣回头看向老人，却只瞧见那满头服帖的白发。

       从柳家，再到他在摘星楼晕倒……白石出一进院门，便表现出对他强烈的敌意。是因其本性多疑，对不速之客皆有戒备之心，还是另有目的？

       略一沉吟，他把门关上，挂上浅淡笑容，复行到火盆前的矮案边坐下。

       “因寻金姑娘有急事，不曾准备拜帖，”他自斟了一杯茶起身递上，“请老爷子见谅。”

       “什么拜帖不拜帖的，是你们洛阳官中的规矩。”他态度诚恳，白石出却仍是很不屑，“我西南白家的规矩，赔罪当以烈酒。”

       寒铁衣扫了一眼矮几上的陶壶，眉宇微蹙，一时难定。

       见二人僵持不下，金万两忙又从柜中搬出一套汝窑酒具，亲自给二人倒了两杯酒。

       “当年我爹被宋家报复，误闯到白云山庄，也是这么大冷的天，爷爷也是这么吓唬他的。直唬的他灌了三坛子老绍兴，回去醉了整三天。”

       白石出闻言抚须大笑，“你爹是难得有趣之人。”话到这里，他笑声陡然一收，接过酒满饮了一杯，叹了口气，眉有哀色。

       “可惜了，可惜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他将杯子置在桌上，抬眼看着寒铁衣，“寒阁主无非是想要金家的矿脉图，老夫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