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这一顿打，挨的真不轻。

       身上全是红紫瘀痕，有一下抽在他后背的旧伤上，新长出的皮肉嫩，裂开了。

       他赤膊坐在火盆前，寒管家给他上药。

       屏风外头，寒若云红着双眼给他剥瓜子，时不时就往下掉豆子。

       “二哥，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喊爹爹下重手的，我是真没想到，他会真的下重手打你。”

       她没想到，寒铁衣倒是早预料到这一顿毒打。

       “多给我剥点瓜子，我就原谅你了。”亲妹子坑起来，二公子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小胖爪子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二哥，你这次到底怎么惹着爹爹了？母亲说从小到大，爹爹没真下手打过你，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因为他败坏门风，还未礼成，便让人姑娘有了身孕呗。

       不过这一顿打，倒是挨得值，就冲着亲爹打他时那几句话，他咂摸出一点老尚书心疼凤白梅的意思。

       心疼好啊，心疼再加上歉疚，在凤夫人这件事上，他应该不会过多阻挠。

       二公子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出口又是另一番说辞，“你知道父亲向来瞧我不顺眼，他这是积攒了二十几年的怒火，逮着机会全发泄出来罢了。”

       他话音刚落，老七翻窗而入，快速地低声说：“副阁主已经令人彻查白云村了。今晨外头有凤将军厌恶凤夫人的流言，眼下则在议论马瑶手书及马登道送往廉亲王府的信。”

       寒铁衣便知道，这是凤白梅开始行动了。前一桩是为凤夫人，后一桩是为马登道正名。

       沉吟片刻，他道：“把权晟杀万俊的消息散播出去，刘氏案的风波也掀起来，既然这潭水浑了，权家也别想干净。”

       老七应声而去。

       上好药后，寒铁衣自穿了衣服，从屏风内转出，恰逢凤白梅进屋来，便笑说：“我正想着去找你。”

       凤白梅原以为，老尚书就算真动手，也只是吓唬吓唬。见寒铁衣脸色煞白，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跌打伤药的味道，再看三小姐还嗪着泪花儿的双眼，可见他伤的不轻。

       她不动声色地说：“廉亲王妃已经应允，只要马家的事情真相大白，她便会帮我说话。”

       寒铁衣直接将寒若云拎出门外，回来才说：“马家的事情，无外乎就是决堤和赠灾银之事，以及他这些年被万俊囚禁。这些真相公布出去，倒是没什么。”

       凤白梅道：“皇上已经答应，时机恰当，可以替嫂嫂除去节妇之名。如今，只需要将马登道的事理清楚，再把舆论造起来，有廉亲王妃牵头，嫂嫂这件事便有了六层把握。”

       寒铁衣倒了杯温水给她，“父亲这边你不用担心，他应当不会找麻烦。”

       凤白梅上下瞧他，“他为孩子的事打你？”

       寒铁衣笑说：“我做出有辱门风之事，他不打我一顿，实在对不起他礼部尚书的官名。打完这一顿，此事便过去了，他兴许要来找你……”

       话到这里，他收起笑容，正色道：“小白，父亲一辈子钻研礼教，是因世道如此，他知女子不易，若不谨言慎行，会受到更多伤害。”

       凤白梅轻轻回握，笑说：“从来人是宽以待己、严以待人，寒尚书身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为天下儒生之楷模，能严律己，紧门风，表里如一，实在难得。”

       寒铁衣知道她一向聪明，还是忍不住叮嘱说：“以他的性格，定是要登门致歉的，你别把实话告诉他，那我这顿打就白挨了。”

       凤白梅点了一下头，只又问：“你身上的伤要紧吗？”

       “父亲上了年纪，又是文臣，能有多大……”他本还想端着，但瞧着凤白梅满眼担忧，显然是瞒不住她的，当即便有些委屈，“疼死了。”

       他说话便扑到凤白梅膝上，又补充说：“可比你打我还疼。”

       凤白梅低眉看着膝上的人，忍不住在俯首他脸颊上亲了亲。

       寒铁衣被她亲的心痒，抬手揽住她脖子，欲转被动为主动，却听得那把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我告诉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