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洛阳城中一片沸腾。

       人们骂了大半天忘恩负义的凤家女，为凤夫人掬一捧无形的同情泪后，话题又转开了。

       市面上突然流传开一副字，人们围绕这幅字展开了激烈讨论。

       那副字很短，只有十六个字；字体是很普通的簪花小楷，下笔者功力虽有，但并不算多出众。但是，写这幅字的人，是马瑶。

       马瑶何许人也？

       先有人挖出来，这是吏部尚书之女、容嫔娘娘的闺中密友。

       然后人们顺着这条线索，将其身份扒了个底朝天，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年前马登道父子被洪水卷走，六月被发现死在紫霞山下；马家家眷被贼人趁火打劫，尸体都下葬了，人竟然还活着？

       这马家的人，是阎王爷的亲戚吗？一家子死而复生。

       再来看这十六个字：万俊毁堤，嫁祸权晟，萧柳唐蓟，为祸蜀中。

       信息量太大，两天两夜也讨论不完啊！

       他们这厢还在为这幅字抓脑壳，另一厢，马登道的手书又流了出来，更是令人惊叹连连，为之咂舌。

       马登道写给廉亲王府的信，从字迹来看，还是新近的，没超过一年。

       三年前马登道被洪水卷走，死而复生……期间给王府写信，且从信的内容来看，是一直保持联系的。

       马登道是因为都江决堤才死的，而马瑶手书说都江是被万俊毁的，赠灾银也是万俊陷害，这一点很符合之前官府给出的公告。

       后面八个字，则是佐证了之前的种种流言，柳家犯了逆天大案，被天机阁秘密逮捕了。

       但马登道的那封信，就很有意思。

       连马瑶都知道，堤是万俊毁的，马登道会不知道吗？他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假死隐藏三年，为何不告诉廉亲王府？廉亲王府为何不替他们翻案？

       马家人死而复生，到底经历了什么？

       万俊一个水匪之子，潜伏在漕帮十年，竟成漕帮帮主，背后有多少人相助？参与机关弩走私等事的长宁府尹林森森，也是廉亲王府的门生。

       另一个水匪之子柳之昂，竟然成了隆庆三十六年的新科状元，而当年那科主考官，是廉亲王。

       马登道则是廉亲王的妻弟。

       水上飘涉及的一桩灭门案，遗孤叶开颜，则是廉亲王府的门客。

       叶开颜与柳之昂有着灭族之仇，但一个是廉亲王府的门生，一个是门客……

       而柳之昂成了柳家上门女婿，柳家又同万俊合谋走私机关弩……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串起来的网能把整个蜀中罩进去。

       更要命的是，当你牵出一条线时，顺着这条线往下一扒拉，发现下面还有千丝万缕等着你，理上三天三夜都理不完……

       相较于这些似真似假的劲爆热闻，寒二公子被老尚书暴捶的八卦，就显得那么渺小又无趣。

       反正二公子和寒尚书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加上他那行径，在礼部尚书眼前晃悠，二十六年来没被打死，足以证明是亲生的。

       外头纷纷流言似滚开的油锅，始作俑者安于室内，一点没受影响。

       因近年下，凤府无人理事，墨冰特意放凤臻回来。凤小公子几日来学着管家里的事，一个头两个大。

       午间吃饭时，同自家姑姑抱怨，说府上事多且杂，他哪里料理的过来？

       凤白梅扒拉着饭菜没吭声。

       凤臻便搁碗叹气，“青婆也老了，炒菜老是少料，饭菜远不如之前好吃，她也许也想母亲了。”

       青婆想不想旧主凤白梅不知道，但炒菜少放的那些料，都是她这一向闻不惯吃不惯的东西，可见绿绮上了心的。

       凤臻瞧着姑姑不说话，便一个人自言自语，“才刚还听门上的小子说，寒尚书又把姑父揍了，这一次好像动了真格。姑姑，姑父惹怒皇上被禁足，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婚事啊？”

       凤白梅吃饱喝足，方一挑长眉，说：“有时间你便熟悉熟悉府上的事，我会代你父亲同嫂嫂和离。”

       凤臻猛然抬头，愣愣地瞧着凤白梅。

       和离的意思他还是懂得，但他不懂姑姑这样做的目的。他不信姑姑真如外头传言那般过河拆桥。

       闷了一会儿，他问：“和离之后，我是不是就没有母亲了？”

       凤白梅反问他，“你觉得呢？”

       凤臻想了一会儿，又问：“是不是离开凤家后，母亲就会开心点？”

       凤白梅道：“没有凤家拖着，嫂嫂便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

       “姑姑……”

       凤臻绕过圆桌，上前去拉着姑姑的手，“你们再等等，再等等我就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们了。”

       “好。”凤白梅抚了抚他额发，笑说，“我们等着你。”

       正此时，外头绿绮递进一封信来，“将军，公主府来的信。”